《钗头凤》月既望

9、云长(二)

　　“二哥，你……你要去接谁啊？”来人一片醺然，怕是醉的不清，眉眼带情的桃花眼夹杂着不羁，而此时多了一丝放荡，话语皆含糊不清。我垂眼退至一边，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可我就是窘的很，无法鼓起勇气抬眼看他。鄢伯均，我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你，难道以后我住进阮廷蔚的聚贤庄都要带着这样的心情来面对你吗？
　　在心头重重地叹了口气，偷眼望去，阮廷蔚的嘴角有些扭曲，似乎相当不悦：“花魁也伺候不了你，非要倍添韵陪你才行！”
　　“什么倍添韵……二哥，你这样会伤韵儿姐的心的。”他醉的很晕，直挺挺地摊在软榻上：“我们都得学学…七哥，这样她的眼里才……才会有我们。”
　　“老十四！！”阮廷蔚轻喝。
　　我浑身一颤，一股热流直窜脑顶，搅的我心神不宁，这里看来是呆不下去了，我怕自己听到一些本不该听的话。
　　“我…去看过她好多次了……她……”鄢伯均继续喃喃，鼻翕里轻呼的酒气弥漫整个房间，我的额已微微沁出汗来。看着他闭眼泛着潮红的脸颊和深锁的眉，心底里有一丝柔软漫漫浸润开来，他偷偷地来看过我，我竟然全然不知，他是多么骄傲的人，竟然……，可人人都有私心，叫我怎么能把自己喜欢的人和喜欢自己的人都顾全？我做不到，做不到！
　　想到这儿，我轻轻抬眼，凝了凝神，幽幽吐出：“我先告辞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让人听不出我的心情，也许冰冷的拒绝对我对他都会比较好。
　　“你……”阮廷蔚欲言又止，可最后也只是摆手示意让我离开。
　　我逃也似的冲出门去，只是临走之时忍不住回眼看去，鄢伯均已沉沉睡去，呼吸均匀。阮廷蔚还是那样坐着，只是我换了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只有他的坐姿落入了我的眼，背影里透出的是无可奈何。我朝那位唤作韵儿的女子微微颔额，可她却面无表情，一直幽幽地望着我，那眼神里透着几许嘲笑，还带着……怜惜！
　　心里咯噔一下，我——落荒而逃。

　　如此的似曾相识，让我心里没由来的畏惧起来，心头的那道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娘，瑶儿的那道伤好不容易结了痂，如今却像被人硬生生地扒开来却不见血。那种想头在瑶儿的脑海里转悠着，像闪电般稍纵即逝，我抓不住也不敢想，更觉的荒谬的不现实。

　　夜未央，我却早已熄灯睡下，也许真的是最近脑子里装了太多的东西，才让我对那位韵儿姑娘产生了如此怪异的想头，大千世界，有相似的人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心下细细数来，还有一天了，还有一天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了！早上和舅舅谈及这件事时，他倒没什么吃惊的，好似料定我会离开这里，而且似乎比他所预想的要快很多。看来上次投毒事件他是知晓的，就算他不参与，想必也是暗许的。想不到他对我的到来竟是如此挂心，那圆睁睁的眼一听我准备离开就开始滴溜溜地在珊儿身上打转，而珊儿面上竟是少有的畏惧之色，我只觉的脑子轰地一下没了知觉，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舅舅，裳儿这些日与舅舅处下来，虽然只有几个月，这会子要走了，心里多有不舍，可舅舅怎么连看都不看裳儿几眼，裳儿好是伤心。”我作欲哭状，将他的眼神掉转了回来，一面暗示珊儿快些走人。
　　“裳儿，这是哪儿的话，你小小年纪可无论是心性还是品行都与你那娘亲如此相似，舅舅心疼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置你于一边不顾，快来让舅舅好好看看。”他笑呵呵地过来拉我的手，却抢先一步挡住了珊儿的去路。
　　“您这是……”我的脸一僵，看着他的另一只手向珊儿的腰后揽去，“您怎么这样！”我猛得推开她，眉已不自觉地深锁起来，气愤让我所有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他怎么可以这样！！
　　不顾珊儿的阻拦，我已经气得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领：“我记得我说过珠儿她是我的贴身丫鬟，情同姐妹，您怎么可以这么做！”
　　“哼！不过是个丫鬟而已，送你舅舅正好做个顺水人情，刚才还夸你，怎么这会儿如此不识大体了，恩？！”他一脸的坦然。
　　“你！！！”我气结。
　　“慕小姐，又何必对舅舅如此激动呢？还是谢世伯说的对，不过是个丫鬟而已，慕家若大的财产，还怕找不到个丫鬟嘛！”是倍添韵，她不好好的在烟雨阁呆着，怎么跑到谢府来了？
　　“倍小姐，让您见笑了。”舅舅堆起笑脸。
　　“原来是韵儿姑娘，果然有大家之气，倒是让裳儿见识了什么叫识大体喽。”我无不讽刺地回了过去，盯住她那毫无表情的双眼，“烟花女子，当然是对皮肉生意很是欢喜，你有这样的想法我一点儿也不奇怪，你若喜欢这笔买卖，我可以买下你送我舅舅，也省了这顿争吵。”
　　“裳儿，不得无礼！这可是阮二爷的人。”舅舅一脸责难之色，“何况韵儿小姐言之有理，我们又为何要为一个丫头伤了和气呢。”
　　丫头？我无不鄙夷地回望他们一眼。
　　“谢世伯也是达理之人，谢家财力也不容小觎，又何必和个身量还不齐的小孩争个玩伴呢？小孩子都这样，越有人抢越舍不得撒手，等过了这会儿子的新鲜劲儿，只怕您到时不要她还要硬塞给您呢，您说呢？”她不紧不慢地抬手整了整外衫，说得舅舅圆润的面庞直冒金光，直怕句句都到他的心坎里去了。
　　“谁说不是呢！”舅舅摸了摸小胡子，面露□□，怕是已在幻想这以后的光景了。
　　“韵儿是奉二爷的命过来给慕小姐说些体己的话，好让她先了解了解那边的生活，省得出了什么差子，该准备些什么我也得知晓她们一声。不知谢世伯您意下……”
　　“去吧去吧，也替我好好开导开导她，和她娘一个样儿，犟脾气！”舅舅随手一摆，便向内堂急急走去。
　　她也迈开步子，走出厅堂，小细步子，纱罗披帛，丰坦胸的大袖衫襦，下配曳地藕荷色长裙，如此——风骚！如果我没看错，刚才舅舅提到娘亲的时候她的眼神微暗了一下，虽然她用轻笑掩盖过去。
　　“你住哪儿？”她回身过来微微一笑，温柔倾泻下来，伴着满地的黄花，很是好看。
　　不过我乃女子，你这招还是留给男人们去享用吧，我不受用，何况她刚才对我那样，我不屑地撇过头，不作声。
　　她也不恼，好脾气地站在那儿笑着，落英缤纷……
　　“落竹轩！”珊儿替我回了话，她就那样从容不迫地离开，不用人带路，好似很久很久以前就来过这儿一般。
　　夜渐深，我整了整被子，凉意袭上心头，突然想起晚间和珊儿的对话，她笑我今天竟和往日如此大相径庭，如此沉不住气。我只是笑笑，我是为了你，但我却不知怎么向她开口。
　　“小姐，您在韵儿小姐面前就像小孩儿一样，心里想什么都摊在你脸上，她今日明明是变着方儿的帮我，珊儿都明白，可小姐怎么就突然犯起犟来了呢，非要她向您赔礼才罢休。”
　　是啊，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儿呢……，可心底竟不禁会心一笑，管他呢，最重要的是还有一天，还有一天我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灵感突然卡在一个细节上 ，好在现在缓过来了…… 我会继续努力的，FIGHTI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