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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贵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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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撒到地板上又反射到墙壁上、屋顶上,充满了整间屋子。“这孩子!我给你讲了半天,你往哪儿看呢?你到底听懂没听懂啊?”徐清许诺哥哥由她负责小龙的功课,但是真的操作起来却发现这真是个要命的差事。她牺牲周末给小龙辅导作业,从早上讲到现在口干舌燥却好像对牛弹琴。而甄镜早上出去晨练一直未归。
徐清发现甄镜这人一早一晚都很安静,不怎么看电视,不什么玩手机,也不怎么读书。对饮食的要求也很简单,清淡为主。她的行李本就少,也很少添置新衣服。总之似乎一切从简,她说不喜欢把时间花在家务上。她总是早早起床去附近的公园晨练,晚上若没事就一个人出去散步,有时候回来时似乎变成了陌生人,若见徐清在玩手机她就默不作声的一个人坐着。徐清甚至觉得她有些时候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里。
门铃响了来的却是任实,他买了些蔬菜来做午饭。徐清可算见了救兵,要任实辅导小龙作业,自己去洗菜做饭了。任实果然比徐清脾气好,小龙的作业多少算是有了些进展。也是好景不长,那倒霉的作业越往后越难,小龙好容易被吊起来的精神又涣散了。任实最后也无计可施,垂头丧气的出来给徐清教令,二人嘀嘀咕咕的研究对策。
甄镜终于回来了,原来她他和几个大婶在公园里采摘了许多野菜。进门后兴高采烈的吹嘘了一番自己的劳动成果,要徐清和任实中午做来吃,但是徐清觉得这些草味道奇怪很不情愿。甄镜知道了小龙的事立刻提出做交易:“作业的事包在我身上,但是中午一定要有野菜噢。”徐清看她这毛手毛脚的样子,觉得不太靠谱,但是也知道甄镜素有神鬼莫测之机,也只能答应了。
一个多小时后午饭做好了,而那间学习的屋里果然很安静。徐清大喜,蹑手蹑脚的推门看进去,却见那两个坐在床上打扑克,脸上还贴满了纸条。气的大嚷“你们这是干嘛呢!作业写完了吗?”甄镜和小龙扭头看看她,不以为然的说:“完了。”徐清有点不大相信,到桌前检查,果然写完了,而且看了几个都对。真是大出所料,转怒为喜,问甄镜:“你怎么教的?有什么秘诀快讲来听听。”甄镜说:“有什么秘诀?很简单,我替他做的啊。”徐清差点没气反:“你替他做!他什么时候能会啊!你还能替他去考试吗?”甄镜毫不在意,说:“至少他下次还会找我辅导,是不是小龙?”小龙笑着点头,对徐清说:“姑,我的学习你以后别管了,我跟她学。”甄镜带着一脸纸条起身来,拍拍徐清的肩膀说:“你觉得难,是因为你拔苗助长。”徐清回想一下,不得不承认:“是,我是缺少耐心,怎么才能有耐心?”甄镜说:“知道就好,不要去培养耐心,……哎!像你这样嫁了人怎么跟婆婆相处呢?”然后便走出去洗手吃饭了。小龙竟然也学着甄镜拍拍徐清的肩膀:“哎!嫁了人怎么跟婆婆相处呢?。”走过去了。
四个人围坐一桌,甄镜对任实的手艺大加赞赏,徐清和小龙也觉得不错。任实笑道:“我是因为下不起饭店,所以自己动手多一些。”甄镜又见徐清和任实的客气样儿,笑道:“你俩到底是不是在恋爱啊?怎么搞得像国家元首会晤似的?”徐清说:“我们这叫平淡是真,相敬如宾。”甄镜嗤之以鼻。
饭后甄镜和小龙竟然要去网吧打游戏,徐清对这两个活宝也是无可奈何。临出门甄镜还小声嘱咐徐清,要教老实人学坏,不要假清高虚度时光,搞得徐清心里怦怦直跳。别看徐清平时咋咋呼呼,到了此时却是一百个抹不开。回来见任实在洗碗,忽然升起一种好安心的感觉。她走到任实身后鼓起勇气抱住他的腰,把头靠到他背上。而任实只是呼吸沉重的继续洗碗,在任实心里还是感觉徐清就好像一个梦幻般的肥皂泡,只要自己能围着她打转就心满意足了,生怕一触碰就会消失无影踪。
吴错接到父母的严重命令来到本市最大的一家酒店,在一个大包厢里坐着吴明生夫妇和另外一家三口。吴明生见儿子来了很是高兴:“来,我给你引见一下,还记得吗?我的老同学孟广德,你孟伯父,快来见过。”孟广德是个大白胖子,带着金丝眼镜,有点秃顶,但是满面红光,看上去比吴明生还小几岁。见了吴错哈哈大笑:“是吴错啊!记得吗?你小时候还在我脖子上拉过尿呐,哈哈哈,你看现在长的,活脱一个常山赵子龙啊!快来坐,快来做。”吴明生继续介绍:“这位是孟夫人,你就叫刘姨吧。这是你妹妹孟琴,都认识一下吧。”孟广德旁边坐的自然是他的夫人,看上去可没孟广德那么光鲜,虽然穿金戴银,但是怎么看也不像场面上的人。但是他女儿孟琴却是一表人才,衣着时尚,谈吐大方,颇有大家千金的风范。吴明生继续说:“你孟伯父现在投资酒店生意,来本市考察,要待上一段时间。哎,他可是个大忙人啊,我们好几年没见面了。今天两家人聚一聚叙叙旧,所以把你也叫来,这以后还要多亲多近嘛。”吴错打了招呼就在康丽旁边坐下来,听吴明生和孟广德高谈阔论,并不插言。
孟广德问:“听说吴错刚从澳洲留学会来?有出息啊!你们这一代可比我们强多了,我和你爸年轻的时候坐一趟火车都稀罕的不得了,你们现在年纪轻轻就漂洋过海,可谓见多识广啊!在澳洲都学的什么啊?”吴错稳如泰山,道:“您别问了,我什么都没学会。”吴明生差点没把喝下去得水吐出来,正色道:“你怎么跟伯父说话的!”又指着吴错对孟广德说:“哎!都怪我管教无方,见笑了。”孟广德大笑说:“现在这叫个性!我看挺好。我们家孟琴一个样儿,去了趟美国,也是什么都没学会。不过她有她的道理,她说我将来是做老板的,要的是眼界和胸襟,大学里不教这个,哈哈哈。现在的年轻人啊,不能拿我们的老眼光衡量啦!这江山代有才人出,一辈新人换旧人嘛!”
孟琴听她爹把不学无术说成不世之才也不禁佩服的好笑。她仔细打量吴错,相貌堂堂,身形高大,坐在那里到颇有八风吹不动的端严。她拿起酒杯朝吴错举了举,而吴错却只是毫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于是她干脆说话了:“我第一次来这里,抽时间给我做个导游怎么样?”孟琴素来对自己信心满满,想吴错无论如何不能拒绝。哪成想吴错还是一言不发,轻轻摇了摇头。孟琴见了不但不生气,反而对这个哑巴更有兴趣了。饭后下楼时她还故意在台阶处停住伸出手让吴错扶,吴错不扶她就不动。吴错也不是愣头青,毕竟不能真的把她凉起来,扶她下了台阶。
吴明生今天喝的有点高,对今天的会面很是满意。他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叫住吴错说:“你先别走,我告诉你,这孟广德的生意做的比你妈的大多了,国内外许多城市都有他的酒店。而他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今天吃饭时我看出来啦,她对你颇有好感,你可别犯浑,据人家千里之外。”康丽插言道:“真的假的啊,我怎么没看出来?”吴明生说:“嗨!别看你也是做生意的,毕竟头发长见识短,这阅人的功夫短练!”他很为自己久历官场察言观色的功夫感到满意。继续说吴错:“咱们家要是能取到孟琴做媳妇,你得少奋斗几十年。”康丽虽然觉得他这话不中听,但是理智上也是认可的,说:“儿子,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考虑考虑啦。”吴错问他爹:“说完了吗?”吴明生以为他要说话,就点头表示说完了,于是吴错就转身上楼去了。吴明生和康丽相互看看,也不知所以然。
吴明生所言不假,孟琴回到他们住的套房,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跟母亲提起了吴错,想听听她的看法。哪知孟夫人一听大摇其头:“哎呀,琴啊!你可别招惹他,我听说这个吴错,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听说打架都打到国外去了。虽说咱家不图攀高枝,婚姻事要和你的心意,但是也不能找他这种人啊。”孟琴很是不悦,顶嘴说:“我就是问问您的看法,您唠叨到哪儿去了。”孟夫人知道自己降不住女儿,转头问孟广德:“哎,你倒是说句话啊!”孟广德放下手中的报纸,摘下眼睛,掐了掐睛明穴又伸了个懒腰,说:“依我看呢,这个吴错比他爹有气度,这要是走了正道,八成是个好苗子。”孟琴一听喜上眉梢,伸出大拇指对她爹说:“英雄所见略同。”孟广德提醒女儿说:“我说的可是假如他走了正道。”孟琴眯着眼睛笑笑,谁也不知她打的什么算盘。
吴错自打结识了甄镜,觉得每次和这丫头说话心里就会很敞亮,这是以前和任何人交往都不曾有过的体验。今晚无事他又鬼使神差的把车开到了徐清和甄镜租住的小区,却见徐清的车迎面驶来,见了他直按喇叭。二车交错停住,徐清一脸惊慌的说:“我正上愁呢,你来的真是时候,有时候你这人也不那么讨厌哈,给我们当次保镖吧。”
原来甄镜接到了那个飞车小贼的电话,说想见甄镜,并且要她一个人去,甄镜竟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徐清一听就跳了起来,指着甄镜的鼻子说:“你到底长没长心眼儿啊?黑灯瞎火的你知道他什么目的啊就答应了!不能去!”甄镜笑道:“他一个小毛孩儿能有什么目的?别一惊一乍的,我去去就回。”徐清坚决阻拦说:“什么小毛孩,他都会抢劫啦!还有同伙儿呢!不行!”但是最终拗不过甄镜,说:“去也行,我也得去,顺路再叫上任实。”甄镜答应了,结果二人遇上了吴错,徐清这才踏实了点。
三人上了吴错的车,路上徐清竟然还买了辣椒喷雾剂和报警器,给甄镜讲解怎么用,如临大敌的样子让甄镜哭笑不得。地点是城乡结合部的一个小饭店,到达后甄镜坚持一个人进去。徐清只好把武器给她装好,又让她打开手机□□的群聊功能,这样里面说什么她和吴错都能听到,一番准备后放甄镜去了小饭店。
小饭店的一个单间里坐着那个抢包的飞车小贼,见到甄镜急忙站起来迎接:“你来啦……。”甄镜见只他一个人,坐下后就说:“我的朋友不放心,让我开着电话,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就关掉。”外面的徐清听了气的直跺脚,道:“这不是缺心眼儿吗!”而吴错却默不作声的笑了。徐清怒道:“我看你俩一对儿二百五!”吴错竟然点头认可。
那小贼说:“不,不用,我理解……也没啥见不得人的事。”说着从口袋里拿出那几张带血的钱,说:“这个还给你。”甄镜问:“我怎么称呼你?”小贼:“我叫国强,就叫我强子吧,那个叫二子,我们在一处干电气焊的活儿。”甄镜笑了,问:“那怎么又干起飞车大盗这么刺激的工作了?”强子也不好意思的笑了:“嗨,我没本事,我爷爷有病,我爹和叔叔都对他不好,我想多赚点钱给他买药、买吃的……。”说到这里眼泪突然间就在眼眶里打转了,他把头转向别处。停了会儿又说:“但是,我是学徒工钱很少,还总被欠着。后来跟二子学赌钱,把好容易攒起来的钱也输了。二子也输了,但是他胆子大,我就跟他干了这个。”甄镜听了收了笑容没有说话。
强子见她不语,也低头不语了。二人沉默许久,强子终于抬头问:“我是不是叫你看不起?”甄镜说:“不是,说你爷爷让我想起我妈,她是肝病晚期,花钱是个无底洞。我上大学时也想赚点钱给她,也干了些不该干的事,但是她还是死了。”强子没想到这个戴眼镜的好心姐姐也能干什么不该干的事,问:“你干了什么?”甄镜觉得不该跟他说这个,于是吹了口气,说:“你不懂,山人自有妙计。”看看强子又说:“这种事太危险,弄不好,不是伤人就是伤己,太蠢了。你好好学电焊,我每个月再给你点儿钱,等你富裕了再还我,好吧?”强子听了忙摆手:“不!不!我不要,我要自己赚。”甄镜道:“你怎么赚?”强子到被问住了,说:“反正不要你管。”甄镜用手指着他笑道:“噢,瞧不起我。”强子又忙摆手:“不!不是!。”甄镜道:“那就这样吧,我每个月二十五号发工资,到时候当面给你一些。我见了你也好放心。”说完起身就走。没想到强子大叫一声“姐!”哭了起来。甄镜一见啪的一声把包摔到桌上,怒道:“哭什么哭!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强子被吓了一跳,低头不语。甄镜立刻觉得自己的举动有点过分了,她长出了口气,说:“不要哭,也许是没人关心你,但是问题不在那里。”强子呆呆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甄镜又语重心长的说:“不要祈求任何东西,如果你感到悲伤,不要寻求解脱。要让它在心里沉淀,看看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明白吗?要每天都留意自己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搞清楚为什么会那样。你如果能那样做,而不要求结果,你就是自己的明灯。就没有什么能够伤害你欺骗你。你明白吗?”强子似懂非懂,茫然的点着头。甄镜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出门,结了帐走了。
甄镜回到车上,那两个人一声不吭的看着她。甄镜才意识到手机□□一直没关,里面的谈话被他们听到了,于是就冲这二人傻笑起来。吴错发动车子,说了声:“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