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歌》腊月初十

31、胜

　　午夜，唐蓉带人来到石榴园，还准备了一桌子好菜。
　　“既然救过阿篱一命，也该来谢恩。”
　　唐蓉给程雪歌斟满酒，亲自端给她，程雪歌迟迟不接。
　　“怕我下毒？以你现在的处境，我杀你，轻而易举。”
　　唐蓉放下酒杯，夹起面前切好的一片鸭肉。
　　“这里的烤鸭虽然不如北京的好吃，不过这点心倒是很合我的胃口......”
　　“撤兵求和不好吗？蒋易寒守护的城池都回来了。”
　　程雪歌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我要的是天下，不仅仅是这几座城池。”唐蓉冲她笑道。
　　“若你再执迷不悟，你输掉的可就永远回不来了。”
　　“我输掉什么？”
　　“公玉不是一天建起来的，而且与第二大国东祁联姻过，西宸虽然小有成就，跟其他两国比起来，差的可不是一点，你应该知道，不自量力的下场就是屠城！即便你不怕死，温篱作为西宸皇帝，还能留活口？”
　　程雪歌一板一眼的说完这些话，拿起筷子，默默吃饭。
　　这其中的利弊她自己应该知道。
　　一炷香后，一身红装的唐蓉从屋里出来：“程姑娘，不胜酒力现在已经歇下了，别让人打扰着她，要是影响她休息，你们一个个都等着挨罚吧。”
　　程雪歌点了唐蓉的穴道一时半会还不能动，更不能说话，只是有时间限制，她要快点到关押梁景奕的地方。
　　幸亏知道了地牢的的逃生图，程雪歌很顺利的找到梁景奕的藏身之处。
　　刚出牢房不就，就有人从她们四处，从天而降，蒙面人将她们团团围住。
　　正当程雪歌准备动手时，梁景奕虚弱的吐出几个字：“没事，是自己人......来接应我们出去的。”
　　此时梁景奕的身体很虚弱，但人多了心里就有了底气，更容易出逃一些。
　　然而事与愿违，唐蓉的穴道解开，派来的兵很快追杀上来。
　　一路上，蒙面人拼死抵抗，踉踉跄跄，终于到了河边，只要过了河一切都完美了。
　　这时只剩三四个人，正在过河时，一个蒙面人突然向其他人发起攻击。
　　此刻公玉殇就在对面，他猜的果然没错，这内鬼马上就要浮出水面了。
　　这次与西宸交战，节节退败，若不是有人走漏了消息怎么会一直吃亏。
　　两岸间水流不是太急，而岸上只剩两个人保护梁景奕了，公玉殇等不及了，他以船为支点向岸边飞去，与此同时一把锋利的短剑从空中划过银白的线，正中膝盖。
　　那人摔倒在地，公玉殇拾起地上的剑，架在那人的脖颈。
　　“谁派来的。”
　　还没等公玉殇反应过来，那人自己已经口吐黑血而亡。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可追究的了，但手底下就这一个叛徒吗？
　　“殇，看来你应该好好查查你的人。”
　　梁景奕谅解的拍拍他的肩膀，公玉殇看着他眉头紧锁。
　　“喂，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会误会的。”
　　梁景奕上半身故意伏在公玉殇的肩膀上，虽然重伤，但是梁景奕还是没个正型。
　　“程雪歌呢？”
　　公玉殇的低头瞥了一眼他，问道。
　　“你是说你家的那个奴隶啊，刚才人太多，她留在后面断后了，以她的功夫逃出来不是轻而易举吗？”
　　若在平时会逃出来，可她现在受了伤，而且蛊期快到了，再被唐蓉逮到，恐怕凶多吉少。
　　“走吧，一个奴隶而已，你想再要一个，我再给你找就是了。”
　　梁景奕推搡着让公玉殇走。
　　“你带景奕先走，本王去找程雪歌。”
　　“主上，现在城里必定是天罗地网......”御影左脚上前一步，左手抱拳，挡在公玉殇前头。
　　公玉殇眉头紧皱，眼神凌厉的看着御影，御影低头不语，主上做的决定，没人能够阻止。

　　程雪歌被唐蓉押到一个更隐蔽的地方，四处是灰色的墙，墙壁上挂着许多蜡烛，地上的烛花很少，应该是每天都有人打理过。
　　墙上刻着奇特的花纹，没有窗户，也听不到外边的半点声音。
　　周围是一些水曲柳的桌椅板凳，还有屏风花瓶摆件，一应俱全。
　　“这是我为易寒跟我准备的陵墓，他就在对面的房间里，要去看看吗？”
　　“......”
　　“你在这边是什么身份？”见程雪歌没有回答，唐蓉转过身坐在椅子上，扶额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程雪歌。
　　“奴隶......”
　　“一个奴隶身手这么好？......你是那个姓梁的什么人，竟然敢只身一人来救他，真是一往情深啊。”
　　“我跟他......没什么关系。”
　　她只是不想让公玉殇为难，这么重要的人质在手，会影响公玉的战斗力。
　　“那就是跟那个王爷有什么情债，你在战场上冲锋陷阵那会，他可是着急的不得了......这样看来，你比那个姓梁的有用的多......”
　　唐蓉挥了挥手里的皮鞭，甩在程雪歌的脸上。
　　“我不过是无名小卒，王爷不会为了我放弃攻城的......”
　　“那就......走着瞧！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起码不是现在，我可不想你跟蒋易寒待在一块，他只属于我一个人。”
　　唐蓉扔下鞭子，关了地下的大门。
　　沦落至此，她对他来说是什么？一个努力？一件武器？仇人的手下？
　　躺在地上，她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桌子上的杯子里有水，在平时她一伸手便能触摸的到。
　　可她现在连抬手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做不了，鲜血渗出来将红妆染得更红，裂开的伤口与衣衫粘连起来每动一下扯的更疼，又加上出冷汗，伤口持续的撕裂疼痛着，她干脆不动。
　　石门被打开，程雪歌扭头，透过眼前的乱发，眼神迷离的看着来人。
　　“公玉殇......。”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不是公玉殇的声音，脸上的失落完完全全的显现出来。
　　“带我走吧......带我走”
　　她颤巍巍的抬起右手，用力的抓住他的手背，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下，晕染开手上已经干了的血。
　　“雪歌......现在我不能带你走。”
　　顾逸尘将程雪歌拥入怀中，他能深切的感受的到，这种不安与无奈的绝望，自己也同样经历过。
　　老天爷对他们俩开的玩笑，是不是太大了，本该在21世纪过上幸福生活的，白首不离，儿女成群，承欢膝下的，可偏偏......
　　几个月前，自己正在追捕一批专门走私毒品的逃犯。
　　在盘山公路上，两辆车一前一后，慕城在后方以最大的速度追赶，因为马上就要到边境了，要是让这帮禽兽跑到国外，问题会十分棘手。
　　“他妈的，追这么紧，这小子疯了！”
　　带着大金链子右眼一道疤的司机，手扶着方向盘，吐了口唾沫，叫骂道。
　　慕城穷追不舍，两辆车马上就撞上。前方正好是盘山公路最窄的地方，又在一个急转弯处。
　　“大头，刹车，刹车啊！”
　　坐在副驾驶的瘦子，看着离转弯处越来越近，急得抓耳挠腮。
　　胖子猛打方向盘，车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呲呲的响声，爆出一串火花，慕城紧追在后。
　　彭的一声，辆车追尾，与此同时从山上甩了出去。
　　慕城昏睡了好久之后，眼前模糊的看到有一个白发蓝衣的人站在面前。
　　“你想不想活下去？”
　　慕城点点头，他记得自己在追毒贩，然后从山上摔了下来。
　　“我可以让你继续活着这，不过，你得以另一种方式，你不能抵抗只能顺从，你想清楚了？”
　　他又点点头，他本以为他活着养好伤，再去见想见的人，只是没想到他再也不能用自己的名字来面对程雪歌。
　　慕城代替了顾逸尘的任务，去到公玉的皇宫里，当然对于穿越这件事他自己接受的也很快。
　　南姜族长告诉他巫谷族世世代代为公玉的繁荣兴衰效命，虽然有预知的能力，活的时间也比较久，但是如果想强行改变历史，自己的容颜身体会极速衰老，天命不可违这句话一定要谨记于心。
　　自己与顾逸尘的脸一模一样，或许这就是天意吧，他在皇宫里按部就班的接受着每一个任务，知道落葵给她荣王府里那个奴隶的画像。
　　他确定那就是程雪歌，想带走她却束手无策，南姜说她是公玉的下一位皇后，但公玉琛此次必须要死在西宸。
　　也就是说程雪歌要嫁的别有他人。
　　强行改变天意，自己就会连站在她身边的机会就没有了。
　　他紧紧抱着程雪歌冰凉的身体，喂她服下能缓解虫蛊的药。
　　方青做的解药，他始终没有找到，只有这些能够暂时解除痛苦的，但这些用量会越来越大，也不是长久之计。
　　程雪歌我应该用怎样的方式与你见面，又要躲在这冰冷的面具下多久？
　　我从试图带你走，可你眼中的不舍让我为难，我不想让你难过，又怎么舍得让你痛苦呢？于是你还是爱上了他......
　　慕城从牢房里出来，在里宫城数百米的地方发现了公玉殇，他被兵队团团围住，周围死伤不少，但是公玉殇再厉害也拼不过这么多人，何况上次中的毒还有些残留，他体力渐渐不支。
　　慕城从屋檐上跳下，杀出一条路到公玉殇身边。
　　“公玉琛？！”
　　“荣王对自己很有信心？西宸的兵，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两人背靠背厮杀，可这里的兵只增不减。
　　“你先在就往东南方向跑，那里会有人接应你。”
　　“......”
　　“自己保住命，才有资格救她，她是人质，暂时不会有危险......再不走你我都得死在这儿！”
　　公玉殇转身逃走，慕城在后掩护他。
　　跑到东南方向，公玉殇看见一位高过他一头，身材健壮，身穿红褐色衣服的男子，左手提剑，右手牵着马。
　　公玉殇从未见过此人。
　　“荣王，太子殿下让我在此接应。”
　　公玉琛是如何料到我会出现在城中的？难不成......这其中，必有蹊跷。
　　夜漫漫，薄云浮在弦月上，刚下过雨的地面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上河的那边异常平静，那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翌日，烈日高照，唐蓉将程雪歌吊在城楼上。
　　城楼上程雪歌低垂着，嘴唇干裂，眼睛半闭着，手腕处的淤血发紫，在烈日下暴晒的她的意识有些不清。
　　公玉殇跟梁景奕联手，强攻到西宸的城下，大队人马蜂拥而至，踏起一片尘土。
　　城上的弓箭手已经蓄势待发，大号的弩车也就绪，易守难攻。
　　“杀！”
　　瞬间万箭齐发，孔雀开屏一般，从城头上逼近浩浩荡荡的军队。强弩穿透公玉的盾牌，直穿头部，无数个人在呐喊声中被箭雨击中，应声倒地。
　　听着远处隐约的战斗声，程雪歌，咻的睁开了眼睛，眼里的蜿蜒的红血丝，让她憔悴的脸上多一份恐惧。
　　城墙处唐蓉拉起了弓箭，这弓箭相合的声音，程雪歌再熟悉不过了。
　　程雪歌硬撑着抬起了头，弓箭对准了混战中的公玉殇。
　　“不要......”
　　第一箭被公玉殇及时躲过。
　　“无趣......既然如此，那就......玩点好玩的。”
　　第二箭对准了程雪歌。
　　公玉殇有了第一箭的防备，第二箭就格外小心，看到弓箭射向程雪歌，心头一紧。
　　他驾着乌啼向城墙飞奔，只听“彭”“嗖”两声，程雪歌笔直的从城头落下，此时她已经昏睡过去。
　　公玉殇紧挥着马鞭，乌啼奋力追赶，嘶叫着。
　　“想救她......程雪歌，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
　　唐蓉一弓发三箭，迅速瞄准程雪歌。
　　就在离地面三四米时，公玉殇双腿用力一夹，从马背上跃起，接住昏迷的程雪歌，后猛的转身，为程雪歌挡下三箭，安全落到马背上......
　　程雪歌昏睡了足足七天，偶尔能进点温水，等她完全醒过来时，西宸已经灭了......
　　她听说，唐蓉穿着红嫁衣，躲进了陵墓里，触发了机关，把自己埋在里边，也算是跟蒋易寒团聚了。
　　她还听说，这次的胜利是太子拿命换来的。
　　还有，还有公玉殇为自己挡了三箭，没日没夜的在身边照顾她......
　　公玉建国二十八年，西宸挑起战事，公玉派荣王跟太子出征，历时一个月终于大获全胜，吞并西宸，但唯一的遗憾，太子公玉琛以身殉国，举国哀痛，公玉鸿天也大病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