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Chapter 9 ...
-
事情谈妥了,江铎坐在窗边,看着窗外人来人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刻钟后,侍女轻声敲了敲门,道:“江公子,一位公子说想见您。”
纪凛走到门侧。
江铎道:“请他进来。”
一位身穿湖蓝色长衫的公子走进来。上好的锦缎,桃木簪束发,男子的容貌中等,但姿态温和,文质彬彬,令人心生好感。
“江公子。”他向江铎颔首,“因家人挂念,加上在外多有不便,秦夫人先行回了淮安。她向公子允诺的事,不如由在下完成?”
江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点头:“劳烦公子了。”
侍女领着蓝衣公子入座,端上新的茶具,又默默退下了。
江铎为他斟了杯茶,问:“公子贵姓?”
“名号乃身外之物,公子想怎么称呼都可以。”他呷了一口茶,舒服地眯起眼,“好茶。”
“那公子觉得影三如何?”
此话一出,纪凛讶异地又打量了这个蓝衣人一番。他的身高和之前的影三,也就是秦柳柳差不多,但是明显瘦削很多。别说容貌的千差万别,就气质来看,秦柳柳的气质妩媚,这个男人气质沉稳。
公子的意思,是这个男人就是影三?
“不好不好,”蓝衣人放下茶杯,“公子叫我纪辰即可。”
江铎询问地看他一眼。
“‘纪’呢,是和你手下两个侍卫统一姓氏。”他微微一笑,“而我,是在辰时遇见你的。”
他给的名字如此随意,江铎也不置可否,只是指了指桌上的棕色陶罐,“打开看看。”
纪辰依言打开。瓦罐里面是红棕色的粘稠液体,带着淡淡的腐臭,夹杂着几丝药味。这样的味道并不好闻,他微微皱眉:“五味子,鱼腥草,忍冬藤,赤石脂……这什么奇怪的方子…….”
他思索片刻,又道:“纪凛,你过来。”
他的语气带着理所当然的坦然,像极了那个人。纪凛有点想不通,可这变化也太大了。
“伸手。”
纪凛想着其它事,下意识地伸出了右手。
下一秒,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浸入那罐棕红色液体中。
冰凉的感觉包围着整个手掌,鼻尖还有那股无法忽视的腐臭,纪凛猛地抽回手:“你疯了!”
他抽手时带出几滴奇怪液体,被溅在了地板上,只听见滋滋几声,木制地板上出现几块凹陷,拳头大小,被腐蚀过的样子。
纪凛看到地板飞速被腐蚀,只觉得头皮发麻,自己的手上却没有预想中的痛楚,他抬手动了动,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右手竟然完好无损:“这么厉害的药,不可能啊。”
纪辰观察着他的反应,又把自己左手的尾指慢慢浸入陶罐,罐中传来向刚才木板腐蚀一样的声音。
纪辰缓缓移出尾指,看见自己的左手,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的左手颜色暗黄,掌心有细小的伤口,指腹带茧,是行武的男人的手。可浸入陶罐的那截尾指,变得白皙如玉,没有伤口和薄茧,倒像属于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二者拼接在一起,显得怪异。
纪凛好奇地瞪大了眼睛:“这什么东西还有这种变白的作用?我怎么就没变?”
纪辰的脸色很难看,他看着江铎:“你想干什么?”
意外地收获。江铎心情很好,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鎏玉坊的掌门,陕安国,你已经见过了。”
“鎏玉坊,加上神兵阁,七星居,其实同属于益州的洗尘峰。”
鎏玉坊,主要在民间走私益州和夷狄地区的玉器珠宝;神兵阁,据说是前朝的兵部余孽所创,江湖上很多有名的兵器都源于此地,那些武器的产量很少,属于有价无市一类;七星居是近年才出现的一个小镖局,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
洗尘峰在益州,也没什么名气。不过,如果真的是这三个门派的总部,分工就很明确了。鎏玉坊提供资金来源,神兵阁提供武器,七星居提供人力。这样庞大的组织,竟然潜伏了这么些年,纪辰只觉得不寒而栗:“洗尘峰?”
纪文解释:“益州地处偏远,十年前,当今圣上封四子为瑞王,出镇益州。但事实上,益州的土地和户口,都在当地土司手里。土司每年向瑞王缴纳岁贡,提供劳力。”
“洗尘峰被当地居民奉为神教,每年向信徒提供医药和一些粮食作物的种子,有很大的影响,就连土司首领也暗中跟随。而他们的教徒,世世代代研究医药毒术,据说他们有许多不亚于灵犀阁‘道灵’的高手。”
和“影灵”相似,“道灵”是灵犀阁的十个用毒的高手,每年重新根据任务完成度和一张药方确定新的排名,末名处死,从剩下九人的助手中提拔一人填补十个“道灵”的空缺。
听到“道灵”两字,纪辰只觉得头皮发麻,又问:“所以呢?”
“洗尘峰的帮主年迈,有意放权,特召手下三个门派的帮主和面议,加上洗尘峰自己的地几位弟子,从中筛选一位,将掌门之位禅让给他。”江铎道,“刚才你看到的那罐液体,正是进入洗尘峰的第一道通道。在洗尘峰,被称为‘圣水’。”
纪文补充:“所有人都得在进入洗尘峰之前,须在内浸上一刻钟,药物,易容,全身衣物,都会融在圣水里。于此同时,浑身所有的伤口,在浸过圣水一日后,也可完全愈合。”
“这么厉害?”纪辰再次打量起这罐恶心的东西,“后天,我会查明成分。”
“我们即刻出发,明日将至秦岭,还望公子加快速度。”纪文温声催促。
“那就明日午时。”纪辰干脆道。
“走了。”江铎起身。
“这么快,别啊,等我喝口茶。”纪辰呷了一大口茶,也跟着起身。
客栈外停了两辆马车,纪辰打量了一阵,径直向第一辆马车走去。
江铎看着他毫不客气的举动,并未阻止;纪文在清点行李,没注意到。
一只手拦住纪辰上车的动作,纪凛黑着脸:“这是公子的车,你的在后面。”
“那辆车的车壁的木头太薄,又偏湿,我受了伤,又怕冷,不去!”纪辰理直气壮,“你们公子武功高强又是识大体之人,难道还和我体弱的小人物过不去?”
“你、你别激将我!反正你不准上公子的马车!”
“我上不上,不是你说了算。”纪辰一只手搭在纪凛肩上,轻轻推开他。
他并未用力,却将纪凛推开了。纪凛身子向后一跌,站稳了就看他上了马车,想阻止却发现无法动弹。他又提了提气,发现自己又能动了:“喂!你……”
“走了。”江铎经过气急败坏的纪凛,拍拍他的肩。
纪凛不情不愿地上了后一辆马车。
江铎一上车,就看见一个把自己裹得很好的黑色粽子。
纪辰盘腿坐在马车上的小榻上,刚好站了半个小榻。他裹着一件半旧黑色大氅,头歪歪地靠着马车的车壁,双目合着,呼吸均匀。
“你的大氅,很眼熟。”江铎在他身边坐下。
纪辰没睁开眼,靠着墙道:“你的箱子里找到的,你也很久没穿了,应该不介意吧?”
他怕冷,就随便从他的行李里找了一件衣服。这件大氅的绣工一般,是几十年前时兴的款式,已经很旧了,被整齐地叠好,放在行李箱底。
“不要私自动我东西。”江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喔。”纪辰喃喃应了声。下一秒,就听见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低语:“也不要想试探什么。”
他压低了嗓音,声音里甚至含了一丝笑意,却带着难以忽视的压迫感。温热的鼻息滑过他裸露的颈部,带起一阵颤栗。他想起小时候,自己在山里遇见的那只孤狼。那种猛兽来临,笼罩着四周的空寂感。那时那只狼的呼吸吐在他的脸上,明明是温热的,他只觉得浑身堕入了冰窖,寒意化为绵绵冰针,准确刺入每一个毛孔。
纪辰还是靠着墙,一副困极了的样子,低声又“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师父,我好像又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