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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pater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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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秦柳柳来到农家的另一个房子。一个农妇正张罗着给江铎布菜,纪文纪凛站在一旁随侍。
这几个人真是排场不减啊。
秦柳柳扯着嘴皮一笑,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说一个好的随侍永远不能被主子看见自己的吃饭的样子。
不等江铎发话,她直接坐在了他的对面,拿着那副碗筷吃了起来。
“多谢夫人款待,这里就不劳烦了,您也去用膳吧。”江铎看了眼对面的毫不客气的人,转头对农妇说。
“不麻烦,公子不嫌弃我的厨艺就好。”农妇笑眯眯地走了。
“怎么都是素菜?”秦柳柳说着,筷子伸向那份醋溜白菜。
“我向来食素。”
“啧啧,我只见过两种不吃肉的人,一种是方外之人,一种是杀戮太多,才不碰荤腥,江公子,你是哪种啊”说完就把那夹白菜送进嘴里,眉头微蹙,叹气道:“江公子,我跟了你的第一顿饭就吃这个,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支付我酬金的能力啊。”
江铎点头:“你的酬金太高,只能在伙食方面克扣你一下了。”
秦柳柳向来是呛人,很少被呛回来。她说不出话,只默默地扒了一口饭。一会儿才道:“先预支我五千两白银。”
“理由?”
“跟着你一个月,我也有需要准备的东西。我受了伤,还要买药。江公子内力深厚,给我的那一掌不容小觑,吃你那个随从开的药,怕是不倒半月我就得去了。”
纪文听到自己的名字,继而别过脸。
“好。等下给你。”江铎应得爽快。
秦柳柳有点好奇为什么要等下,不过她很快就没疑问了。
因为江铎带她进了扬州城,到了城中最大的酒楼,上了三楼,看见久候的陕安国夫妇,她有了点思路。
江铎像想起什么,侧头低声对她说:“别客气。”
她一笑,假意别过头,轻声道:“你想多了。”
陕安国已经迎了过来:“江公子驾到,我们夫妇本该在城外相迎,奈何人上了年纪,腿脚多有不便,只得订了座位,静候公子了。”
江铎还是翩翩公子的样子,淡淡回道:“陕掌门客气了。”
秦柳柳听得有趣,一个“公子”,一个“掌门”。
樊思思也凑了过来,问道:“这位公子该如何称呼?”
她还是之前的打扮,青布衣,像个小厮。不过没想纪凛他们一样落后江铎一步,让人怀疑身份。
江铎也没介绍,只说:“我的护卫。”
呸,你上哪儿找我这样的护卫——秦柳柳微笑着点头。
四人寒暄着坐下,侍女端了茶具上来,樊思思跪坐一侧,开始泡茶。她的手法漂亮,秦柳柳看得目不转睛。
陕安国笑着解释道:“前些日子有人送来的银针白毫,我是不懂茶的,内子也一直舍不得,今日与公子一叙,公子不如顺带尝尝。”
秦柳柳面无表情,心里偷笑。据她观察,江铎是不喝茶的,确切来说,他除了在饭桌上喝汤外,其他时候是不会喝清水以外的任何东西的。大户人家的人附庸风雅品茶很正常,不过怕下毒喝清水也很正常,虽然也有下毒的可能,但更好辨别。
江铎点头:“却之不恭。”
两人又寒暄了一阵,陕安国恭敬客气,说了一下茶叶,又说扬州的风土人情,关心了一下江铎的行程,就是一直不说正事;江铎一直淡淡的,一副架子很大的样子。
秦柳柳等得实在不耐烦,终于见陕安国吩咐人呈上了一个箱子。木箱上镶有翡翠猫眼,很是漂亮,两个小厮将其打开,满满一箱银元宝。
秦柳柳看了一下箱子大小,很失望估算出只有千两白银。
陕安国补充道:“公子行路,兑换现银多有不便。我在此备了些银两,可供公子行路时不时之需。”
江铎推辞:“陕帮主客气了。不过我已做好准备,不劳陕帮主破费了。”
陕安国想说话,正好樊思思用茶托递了茶过来,便改了口:“江公子先用茶吧。”
秦柳柳自己拿了一杯。她从进门就不顾纪凛警告的眼神,坐在了江铎的旁侧,现在更是和主子喝同样的茶,。陕安国夫妇对视一眼,暗自揣度。
她细细看了眼手中的茶,汤色黄亮,气味沁香,豪色银白,叶底均匀,是好茶。不过她喝了一口,就尽数吐了回去。
她的动作坦荡,看得陕安国一惊。
“这白茶复火之时火候太大,烤得茶叶失了原先的味道;而且白茶适于夏日饮用,现时至晚秋,白茶性凉,想必不妥。”秦柳柳观察着陕安国的脸色,又补充道:“陕帮主,要我说,有些东西再好,可惜时候已过。像这白茶,夏日的时候江南家家都饮,可时至秋日,也难免无人问津,等到明年,又自有新茶上市,怕是更难有翻身之日了。”
她说了一大段,看似没头没脑,却听得陕安国脸色一变。
江铎轻斥道:“不得无礼。”说罢便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是,属下知错。”秦柳柳站起来行了个礼,“小的这就退下,省得不知礼数,扰了各位大人的兴致。”
说罢便潇洒离去。
城东的另一间客栈,徐湛正靠在床头,一位头发花白的医者正在为他诊脉。医者眉头紧锁,好一会儿才收回双手,观察了一下徐湛的面色。叹了口气,道:“公子的毒确实已经无碍了。”
“既然无碍,先生为何叹气?”徐湛问。
“听你的描述,这种毒药十分霸道,入水无色无味,服用少量即可发作。胸腔以上血流不畅,最后麻痹感官,阻碍呼吸。”医者思索一阵,“这样的毒药,我从未在中土见过。”
“可是夷狄之物?”
“汪某才疏学浅,怕是不得而知。”医者摇了摇头,又问:“公子的解药写得极妙,不知是何人开得药方?”
“萍水相逢,我并不清楚。”
医者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汪某是个医痴,只想讨教讨教,公子但说无妨。”
徐湛苦笑:“我真的不清楚,一位夫人,好像是淮安人,带着个孩子。突然救了我,好像是个江湖人士。”
医者坚持道:“公子仔细想想,一定是公子熟识之人。公子近日受了风寒,正在服药。而这副解药,把和公子的风寒药里相冲的几味都换掉了,而且是药三分毒,这副解药的药性正适合公子的体质。公子说她不曾为你诊脉,可情急之下,如何开得出这样的药?”
医者的话里全是笃定,徐湛一怔,细细回忆起近期接触过的人。
这时外面的小二敲响了门:“徐公子,有位公子说要见你,他说是秦夫人派来的。”
想起那个女人好像就姓秦,徐湛坐直了身子:“请他进来。”
门开了。
是个从未见过的青衣小厮,他打扮普通,容色也普通,面无表情,偏偏透着说不出的怪异。小厮进门,也不寒暄,只道:“我来接小公子回家。”
徐湛问:“公子可有法子验明身份?我受人所托,是万万不敢随便将小公子交给陌生人的。”
小厮嗤笑一声:“客套一下罢了,你还真是麻烦。我要抢人,你拦得住?”
这样嚣张的口气似曾相识,徐湛突然觉得有点像那个女人了。
一晃神,小厮已经抱起了孩子:“谢了。”说罢就推门扬长而去。
一旁医者看得直皱眉,不过刚才处于礼节也并未说话,等小厮走了才道:“这些江湖人士好生无礼,公子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徐湛摸了摸鼻头,有些尴尬,好久才道:“不知道怎么就认识了。”
秦柳柳抱着孩子走出客栈,看见一只乌鸦飞过。
她转身进了个不引人注目的墙角,吹了声口哨。片刻之后,乌鸦落在她的肩上,腿上绑着一条信纸。
秦柳柳把刚才在路边买的烧饼掰开,给乌鸦喂了几块,才把信纸取下来。
“11月14。西街洪福衣坊库房里。”她看了一眼上面的字,又将信纸放在乌鸦的翅膀上,不一会儿,纸笺化为灰烬。
西街洪福衣坊后院的库房里,一个女人正横躺在几层厚厚的景帛上,她的面色平和,就像睡着了一样。
自她十四日夜里被送来这个库房,这里已经快一天没来过人了。女人毫无知觉,事实上,她已经很多天不曾吃饭了,过不了了多久,她就会长久的睡下去。
直到一个青衣小厮轻轻推开了库房的门。
他并未急着进去,反而是站在门口,闭上眼睛。片刻之后,他把怀里的孩子放在一个铺着布匹的桌上,径直走向一个堆满杂物的角落,移开纷杂的杂物,只见一个小巧的牛皮箱。他明显有些激动,走过去打开箱子,从中拿起一面镜子放在面前,又拿出几个小瓶子,和几样稀奇古怪的工具,对着镜子摆弄起来。
不一会儿,镜子前出现一张完全不同的脸。他揽镜自照,一副满意的样子,然后又走到那个沉睡的女人身边,打开一个瓷瓶。
女人闻到味道悠悠转醒,睁开眼睛看见一张陌生的脸,脸色转为惊恐:“你是谁?”
“夫人不必担心,我是谁不重要。”他无视她的表情,只低头摆弄着药品,“但夫人此次帮了大忙。”
秦柳柳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平复心情,才颤抖着发问:“我的孩子在哪?”
小厮把手里的瓶子递给她,“先喝了。”
见她毫无反应,又道:“你睡了几天,身子很弱,先喝了这个才能进食。现在这个情况,我想害你也不用下毒。”
女人犹豫地接了,皱着眉喝了下去。
“这次多亏夫人相助,但我有事在身,不能护送夫人回淮安了。夫人独自一人,在下这里备有一瓶毒药,可保夫人安全。夫人紧急之时,将这药粉洒出即可。药粉由皮肤渗入,当即可致昏迷,一个时辰后尸体化开,难寻踪迹。”他说着,将两个大小不一的瓷瓶放在她面前,“小的那瓶是解药。另有一些碎银,供夫人路上使用。”
“夫人若不嫌弃,可先吃这个。”他递来两个卖相不太好的烧饼。
女人接过,开始大口的吞咽。要在从前,她是万万不会吃这种东西的。
“小公子就在此处。”他眼神示意她。
女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门边,果然看见桌上的襁褓,立马激动地把烧饼放在一边,撑着想站起来。不过她一站起来,只觉得头晕目眩,摔倒在了地上。
“你躺了太久,别站太急。”小厮也不搀扶她,“好了,夫人早日回淮安吧。我先走了。”
“等等!”女人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他,“我被掳走这么多天,回去之后怕是流言也不会少,你说感激我,就是这样感激我的?”
小厮挑眉,讶于她这么快就能以被绑架的人的身份开始谈条件:“我随便说说而已。”
看着女人一下子黯下来的脸,他又说:“我最近有事。三月之后,你有什么要求就把这两个瓷瓶带去淮安城里的兴发当铺。如果你运气好,我自会来见你。”
女人的脸色缓和一些,勉强服了个身:“多谢公子。”
下午的阳光正好,照在她憔悴的脸上,早已不复当日的艳丽。这个女人,正是真正的秦柳柳。
小厮带着牛皮箱离去,重新找了家成衣店买了套衣服。不知是不是衣服的原因,换下小厮的旧布衣,他看起来像个家境不错的读书人,气质斐然。
现在,让我们换下秦柳柳的称呼,称他为影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