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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东风将至 ...
四人目送着飞机渐渐远去,艾特兰斯要与迈克罗夫特谈事情,和他共乘一辆车回第欧根尼俱乐部。车子刚刚走了三分钟不到,本来在正常播报新闻的电视屏画面开始不稳定起来,紧接着雪花飘过,画面又闪了几次,出现了一张他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却不该出现在任何地方的脸。
那张脸笑得开心极了,嘴里用变了调的声音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
“想我了吗?想我了吗?”
“我滴个乖乖……见鬼了。”约翰被手机上突然弹出来的画面吓了一个激灵。
尤其是屏幕上出现的是早就死透的老熟人。
玛丽也伸头过来看,“莫里亚蒂?他不是死了吗?”
“我亲眼见到的,不知道为什么又活过来了……不过他这回最好多穿点儿。”约翰裹紧衣服,看着在空中急转弯回程,越来越近的飞机,“东风要回来了。”
迈克罗夫特的神色极其难看,不过尚未失去理智。他打电话紧急召回了离开五分钟还不到的夏洛克,遭了一顿讽刺;另一部手机也快被各个部门的主管打爆了,一旁的黑莓小姐头一回有隐隐发疯的迹象,双手几乎化为残影,在拼命地回复和调阅信息。
“紧急事态,莫里亚蒂回来了,目前的情况只有夏洛克能解决。我召回了他,一个小时后,召集‘南极洲’‘爱’在办公室会见,需要书记员。”迈克罗夫特心累地向各有关方面交代完,按着额头靠在椅背上,“你确定没问题?”
正饶有兴致地凑近屏幕看的艾特兰斯微笑,毫不迟疑地回答:
“当然,东风终于要过来了。”
“莫里亚蒂怎么会回来?”
“他肯定死了,我在现场,脑浆都出来了。”
类似于这样的对话进行了很久,斯茅伍德夫人终于不耐烦这种车轱辘话,直截了当地问:“如果莫里亚蒂已经死了,你知道是谁在策划这件事吗?”
夏洛克将手中的苹果抛来抛去,对着三位大英政府要员,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那边那位,没错,说的就是您,您叫什么名字?”
头发全白的书记员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场合被点名,紧张地攥着手里的笔记本,磕磕巴巴地回答:“额、薇薇安。”
“爱吃冰淇淋吗?”
“还、还行,不过比起甜筒,我更喜欢纸、纸杯的……不然会流的到处都是,还有口味,巧克力的我不喜欢……”
“没人问你的意见。”斯茅伍德夫人打断没有营养的对话,“福尔摩斯先生……福尔摩斯先生?”
“啊?我以为你在叫我哥。”
站得能有十步远、在同事面前颜面尽失的迈克罗夫特破罐子破摔,对各位同事例行公事地露出一个职业假笑,并推了夏洛克的凳子一把,“各位见笑了。认真点儿,小夏。”
“莫里亚蒂死了,毋庸置疑;他要搞点事情,这也毋庸置疑。幸运的是,我知道他要做什么;不幸的是,我们只能等着。而且这件事情只有我能解决。”
夏洛克抬脚就走,留下一屋子要员面面相觑。
迈克罗夫特也跟着弟弟离开了,这几天给他累惨了,实在是不想听那几条金鱼翻来覆去的‘想法’了。离开前,他还没忘了甩下篡改过的监控录像,证明是警方人员走火,麦格纳森的死和夏洛克无关,好给司法部门‘一个交代’。
莫里亚蒂似乎就是单纯地冒个泡,没有任何搞事的意思。贝克街的生活也重置到了这一系列的变故之前,只不过夏洛克和艾特兰斯正式宣布了他们的恋爱关系。
虽然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宣布。
玛丽的预产期已经迟了三天,随着推迟的天数增加,她每一日都处于呈指数增长的极端暴躁之中,不堪重负的约翰决定这种凄惨不能由一个人来承受,于是就带着玛丽来贝克街吃艾特兰斯准备的川菜就特制花草茶的催产大餐。
虽然更像是腹泻大餐。
“情绪起落还是很严重吗?”艾特兰斯把盘子塞进洗碗机,端上花草茶,“今天有感觉吗?”
“没有,我考虑明天去约翰的诊所上班了,再这么呆下去我怕自己干回老本行。”
“也好,越是盼着越不来,放松一下心情吧。”艾特兰斯同情地看着玛丽大到让人怀疑是不是随时要爆开的肚子,庆幸她和夏洛克都不是很想要小孩。
“约翰,我们现在就回家!”玛丽‘蹭’地一下站起来。
看着妻子眼睛里燃烧着的熊熊火焰,约翰满脸惊恐。经验告诉他,玛丽又想拖着他做传说中最有效的催产方式了。
被强行拽走的约翰哀求的眼神看向艾特兰斯和夏洛克,俩人一个低头看地一个转头看墙,气得约翰诅咒了一万次他们俩人今晚拉肚子。
他当初为啥要告诉玛丽这个方法啊!
约翰泪流满面。
夏洛克还算有点儿良心,第二天喊约翰一起去查个小案子,本来想拜托艾特兰斯去看看玛丽,但艾特兰斯要开车去机场,送弟弟路德维希回德国。
玛丽一再声明自己一个人呆着就行,把约翰推出了门外。
紧张的一天结束,久违地查案让约翰感到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放松。他哼着小曲,从外套里拿出手机,想看看错过的消息。
二十三个未接来电,十三条短信。
哦嚯,完、蛋、了。
艾特兰斯刚送完弟弟就接到了玛丽的电话,她紧赶慢赶,到玛丽家里拿准备好的物品扔到车上,扶着玛丽上后座,正好看到从的士下车正飞奔过来的约翰和夏洛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去医院的一路上都回荡着玛丽的痛呼,艾特兰斯疯狂地踩油门超车,对生孩子一窍不通的夏洛克在网上拼命地搜索着减缓阵痛的方法,刚要和玛丽分享,就被痛到失智的玛丽胡乱挥舞的手一掌拍在玻璃上。
“保持呼吸,玛丽,记得咱们在产前培训班上学的吗?呼——吸——呼——”约翰手忙脚乱地试图控制局势,也帮忙不上啥忙。
“我是个护士!我知道!!!”玛丽怒吼,“我撑不到医院了!靠边停车!”
“很快就到了,再忍一下,很快就……”约翰试图挽回,瞅着仪表盘飞起来的速度也不好意思催艾特兰斯,急得满头大汗。
“你生孩子还是我生孩子!我——说——停——车——”
“我的老天鹅!”
“好了停车了!”
“呼——吸——呼——”
“来了来了!”
玛丽顺利地在车上生下女儿,结束了一片混乱的局面。艾特兰斯抹了一把汗,向玛丽致以崇高的敬意。不过,她还是把车开到了医院。
本职工作被迫取消的医生也很无语,给玛丽和女儿做了细致的检查,嘱咐她一些产后注意事项,告诉夫妻俩孩子很健康,玛丽的身体也没出问题,明天直接可以回家了。
“洗礼什么时候办?”
艾特兰斯正在帮哈德森太太确认照片有没有拍好,莫莉在玛丽旁边逗弄刚出生还没取好名字的小婴儿,雷斯垂德也来凑了个热闹,夏洛克坐在电脑桌前,不知道在查什么。
这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聚在一起了。
“下周三,已经定好了牧师。”约翰笑眯眯地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希望大家都能赏脸来参加。”
“那是当然了。”众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只有夏洛克神游天外。
“夏洛克?”约翰老师点名差生夏洛克,“你听到没有?”
“下周三你要找一个神棍往女儿身上撒点儿水,她从此就能受到虚无缥缈的庇佑,我听见了。”
“先不说这个。夏洛克,我们希望你能做孩子的教父。”
夏洛克这才抬头,一脸迷惑:“我不相信……”
“那你也是孩子的教父。就这么定了。”
“哦。”被噎回去的夏洛克有点儿委屈地低头。
“兰斯,希望你能做孩子的教母——别说你也不信!”
“我的荣幸。”艾特兰斯笑眯眯地抱了一会儿小孩儿,然后自以为小声地嘀咕:“我确实不信啊……”
华生夫妇给女儿取名萝丝孟德·玛丽·华生,简称萝丝玛丽或萝丝。夏洛克对于这个名字表示异议,尽管并没有什么人想听取他的意见。
小婴儿很快就不再是刚出生那副皱巴巴的样子,粉嫩透亮,‘秀色’可餐,圆圆的眼睛睁得老大,长得像约翰,略微有些皮的性格像玛丽。
带孩子就艰辛得多了,喂奶、洗澡、换尿布、拍嗝、哄睡觉,几个月下来,这对夫妇抽空到贝克街做客,把孩子放在沙发上,艾特兰斯泡个茶的工夫,俩人已经一头栽到沙发上睡死了。
“真的是太艰难了。”艾特兰斯把茶递给夏洛克,“很高兴咱们俩能在这件事上达成一致。下午还有个客户要看,你盯着点儿孩子,别饿到或者摔下来。”
“我?带孩子???”
“很简单的。我走了!”
“你刚刚明明还说太艰难了?兰斯?兰斯?”
夏洛克望着艾特兰斯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看看睁着无辜大眼的小萝丝孟德,再瞅瞅沙发上七扭八歪的两口子,顿时一头三个大。
他强行挤出一个自认为和蔼的笑容,把摇篮里的拨浪鼓拿出来塞进教女的小爪子里,示意她自娱自乐,转头看向小黑板上他最近比较关心的一个案子。
两分钟后,萝丝把拨浪鼓扔在地上,发出不满的哼哼。
夏洛克捡起拨浪鼓,塞回小姑娘手里,转头接着思索案件。
两分钟后,萝丝又把拨浪鼓扔在地上,发出不满的哼哼。
夏洛克深吸一口气,捡起拨浪鼓,塞回小姑娘手里,起身给自己添了一杯茶。
二十分钟后。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华生。你没有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正确地联系起来,这是很常见的推理错误。听好了,”他弯下身子,跟萝丝大眼瞪小眼,“如果你想玩儿拨浪鼓,就不要把拨浪鼓扔地上,好吗?”
萝丝无辜的大眼盯着比爸妈都长了许多的脸,眨了眨,仿佛在认真思考。
然后一下子把拨浪鼓扔到了这张脸上。
夏洛克:MD熊孩子!
“你竟然也有给我打电话求救的一天,哈哈……”艾特兰斯毫不留情地嘲笑,“我这边咨询刚结束,你那边的案子有啥头绪吗?那个闯空门打碎撒切尔夫人雕像的案件。”
“有头绪。关键在于打碎。”
“他在找什么东西?”
“不然为什么打碎雕像,总不至于是因为怨恨撒切尔夫人吧。对了,收养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预约的时间到了,现在就去办手续。”
“那好,晚上见。”
夏洛克刚撂下电话,早就醒了装睡的约翰就一脸八卦地凑了过来,“收养?你们的关系都到这个地步了?”
夏洛克一脸莫名地点头,“算是吧。你醒了正好,刚接了个案子,需要我去现场跑一趟。”
“不是,收养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让兰斯自己去办不好吧?”
“因为我们也是前几天决定的。这有什么不好的?”
好歹也是要做爸爸的人了……约翰心里暗暗吐槽,还是觉得这事情就离谱。
向夏洛克求助的是老朋友雷斯垂德,委托来自于一对中年夫妻。
大卫·维尔斯伯鲁是内阁大臣,有些名气的政客,妻子贵族出身,温柔端庄。大卫五十岁生日派对那天,儿子查理从西藏发来视频,要父亲拍一下他心爱跑车上面玩偶的照片,随后就失去了联系。
由于儿子查理爱好冒险,常常在外远足,夫妻俩也没有放在心上。一周后,另一辆车撞上了查理的跑车,当场爆炸,警方在车里竟然发现了查理已经死亡一周的尸体。
没有人知道查理又怎么从西藏跑到了伦敦,好好的人又为什么惨死在车里。丧子之痛让这对夫妻崩溃了,查理的母亲更是整日以泪洗面,她只想知道儿子死亡的真相,而不是默默接受儿子不明不白去世的事实。
夏洛克对案子其实已经有了基本的看法,他看过爆炸现场、查理发来的录像,又仔细听取查理父亲的描述后,有些沉重地叹了口气。
真相有时候并不能让人解脱,反而会将人推向深渊。
面对委托人的坚持,夏洛克也只能尽量用他多少有点儿同情心的语气,柔和冷静地叙述事情的经过。
为了给父亲一个惊喜,查理提前回来,他在自己的跑车里挂雪山的照片做背景,好给父母一个人在西藏的假象。然后,他假装信号不好,要父亲给他拍一下跑车,自己躲在准备好的座椅套里面,等父亲过来拍照,他就突然冒出来。
可是他没能等到父亲过来。
因为急性病——很可能是心脏病或癫痫——查理猝死在座椅上,座椅套将他完全包裹,直到一周后的意外,座椅套烧毁,人们才找到他已经被烧焦的尸身。
“我的天……”约翰不忍心地低下头,“抱歉,先生。”
“所以这么长时间……我的查理——查理一直都在车里?”大卫哽咽着问,他的妻子已经是泣不成声。
“恐怕是的。我很抱歉。”夏洛克无奈地摇头,眼角余光一直盯着客厅一角的小圆桌。
“你不需要道歉,你还给了我们真相。查理,他——他是个好孩子。”
“我有一个问题,先生。那个桌子上原来是摆着一座撒切尔雕像吗?”
“是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之前有人闯进家里,雕像就是那时候被打碎了。”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先生。节哀顺变。”
无论是雷斯垂德还是约翰,都搞不清楚一向喜欢‘大案’的夏洛克为啥突然对一尊被摔碎的撒切尔夫人雕像这么感兴趣。不过,约翰的注意力倒是很快就被转移了。
艾特兰斯打来电话,说已经办好事情,带着迈克回来了。女儿出生之后很少激动的约翰搓搓手,比夏洛克还要兴奋地小跑着上楼梯,然后迎面撞上了一头金毛犬。
艾特兰斯一把抱起大狗子,“来,麦克,这是你的教父约翰。”
麦克:“汪!”
约翰:就这?就这?说好的领养小孩呢?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和夏洛克之间的对话,发现‘小孩儿’这个词,根本从头到尾就没出现过,完全是自己在这儿一厢情愿地胡乱猜测。
失去梦想,他颓然地瘫在沙发上,这才想起问:“夏洛克,你为什么对那个雕像那么感兴趣?”
“啊,说起这个。”艾特兰斯往小盆里面倒了一些狗粮,“又有雕像被打碎了,可怜的雷斯垂德警官明天应该会叫你去的。我感觉这件事情不简单。”
“显然。”夏洛克撸了两把狗头,“到现场看一看线索,你领回来这个伙计厉害着呢。”
“我联系了阿尔法,把现场的照片都传给了她。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次日清早,玛丽挽着约翰,约翰背着萝丝,夏洛克牵着金毛,艾特兰斯拎着狗粮,一起坐出租车到了案发现场。
雷斯垂德:“你们又带小孩又遛狗的,还记得这里是案发现场,不是春游场地吧?”
“没办法,总不能把萝丝留家里。”
“对啊,而且麦克不是普通的金毛,他受过严格训练的。”艾特兰斯接过夏洛克递过来的沾血雕像碎片,搁在迈克的鼻子下面。
麦克闻了闻,原地转了一个圈,半天也没动静。
艾特兰斯小声问夏洛克:“你确定这个方法靠谱?”
“我确定。”
约翰也小声问,“那它为啥不动弹?”
“他在思考。”
玛丽小声质疑,“为啥咱们要小声说话?”
艾特兰斯:“额……怕打扰麦克思考……我滴个妈!”
兴奋的麦克突然横冲直撞地狂奔起来,几个人来不及和雷斯垂德警官告别,就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遗憾的是,血液的踪迹通向贩卖蔬菜和肉类的市场,混杂的气味之下,麦克也失去了辨别能力。但也不算没有收获:他们可以确定嫌疑人是一位专业人士;这个人在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之前,绝不会善罢甘休。
然而,这个人的执着程度却远远超乎了四人的预测:又有两座雕像被打碎。只是这一次,所有者也被杀害了。
“他的目的不是杀人。”艾特兰斯放下电话,眉头紧锁,“雕像里的东西很重要,现在他被逼急了,但是现场痕迹很少,可能是杀手……啊,阿尔法有消息了,那个雕像统共只有六座,来自格鲁吉亚,现在剩下最后一个,所在地的GPS她也发过来了,咱们走吧。”
深夜,豪宅。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月光照耀着泳池,映在餐厅的玻璃门上。黑衣人蹑手蹑脚地潜入房间,只能听见极其轻微的呼吸声。
那人的手伸向撒切尔夫人像,小心翼翼地走到泳池边,借着月光,他将雕像向地上猛地一摔,七零八落的碎片里,却没有他要找的东西。
黑衣人似有所觉地回头,房间里的灯突然亮了,夏洛克冲上前迅速拽下他的头套,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那里面的东西呢?”肤色微黑、五官深邃的中亚面孔男子发狂地喊叫,他那股疯狂让他占了上风,将夏洛克按在泳池边上,把他的头反复浸在水里,“你认识玛丽那个叛徒!我要杀了那个叛徒!还有你!东西在哪儿!”
夏洛克右手虚晃,将U盘扔进泳池,趁着男人不注意用力挣脱桎梏,又迅速将男子按在地上,暗处伺机而动的艾特兰斯也赶紧冲过来,几个手刀打晕了黑衣人。
夏洛克揉了揉破皮的嘴角,一阵冷风吹过,打了个巨大的喷嚏,艾特兰斯征用了一条干毛巾和干净的运动外套,到厨房找绳子将男子捆了个结结实实,给户主打电话报平安之后,俩人一起抬着男子回到了贝克街。
紧张了一晚上的约翰刚开门,就看见夏洛克穿着运动服,披着毛巾,头发乱糟糟的还在滴水,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
“噗。”
夏洛克翻了个白眼,回身把男子拖进屋子,支使约翰把他背到二楼,放在委托人的凳子上,又捆了半天。
“阿杰???”玛丽看清男子的脸,激动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所以他要找的东西是什么?”
“你曾经交给约翰的U盘,写着AGRA的那个。”夏洛克从外套兜里拿出U盘搁在茶几上。
“比起这个。”艾特兰斯累得直接拿起茶杯一通灌水,“这人恨你恨得要死,说你是叛徒。玛丽,金盆洗手之前发生了什么?这些雕像来自格鲁吉亚,我记得AGRA就是在那一次任务后销声匿迹了。我知道约翰说过他不想问,现在这个情况,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叛徒?”玛丽神情迷茫,“六年前我们确实在格鲁吉亚,当时是受雇去营救被叛军劫持的大使。AGRA是组织四位成员的姓名首字母缩写……我的本名就是萝丝孟德。这张U盘有四个,里面是我们的真实资料。”
“有没有发生奇怪的事情?”
“有。就在我们行动前,突然接到消息,要求我们调整计划,虽然感到奇怪,我们还是照办了。但是……当时的状况很混乱,只有我逃了出来,和其他成员也失去了联系。后来我又自己单干了一段时间,之后你就邀请我做室友,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实在不明白阿杰为什么说我是叛徒。”
“你撒谎!你就是叛徒!”阿杰已经醒了,他双眼通红,死命地挣扎着,连椅子都跟着他激烈的反抗不停地晃动,“你出卖我们!我都听见了!他们追杀我,我逃到了石膏厂——亏得我还害怕暴露你们的安全,把U盘藏到底座里面!他们抓住我,死命折磨我……看看我脸上的这些疤,是他们拿着烙红的铁,又拿盐水洗留下的!他们一边大喊着AMO,嘲笑我被英国女人出卖了!除了你,还能有谁?”
“和你们对接的就是英国人,怎么就一定是玛丽了?”艾特兰斯冷静的反驳,让阿杰更加愤怒了。
“就是你!”
“我为什么要出卖你们?四个人,出生入死六年,仇人多得数不清,出卖你们能有什么好处?”玛丽伤心地吼了回去,她深吸一口气,蹲在阿杰面前,解开他身上的绳子,“阿杰,我们是亲人……如果你需要诚意,那我现在放了你,你至少冷静地听我说完,好吗?”
“AMO?”艾特兰斯凝神沉思,她眼里迅速划过了然的光芒,微垂眼眸,“……AMO, AMAS, AMAT……”
“爱。”
两人同时喊出了这个词,连刚刚还在狂怒的阿杰都一脸莫名。
艾特兰斯一跃而起,连珠炮似地交代了一系列事项,“我们大概知道AMO是谁了,你们在贝克街呆着,阿杰,你千万不要离开这里,否则有性命之忧。最晚明天下午回来,记着,除了迈克罗夫特的人,不可以跟任何人走。我去隔壁换件衣服,五分钟后出发。”
夏洛克抄起手机给迈克罗夫特打电话,“迈克罗夫特,是拉丁语!”
对于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迈克罗夫特倒是瞬间反应了过来,虽然雕像这事和莫里亚蒂没什么关系,但严重程度也不低了。
想到这儿,他糟心地捂住额头,“叫艾特兰斯一起过来吧,一会儿肯定需要她的。”
艾特兰斯站在审讯室外,她冰冷的眼神透过单向玻璃,看向丝毫不紧张的斯茅伍德夫人。内阁大臣的脸面让她免于手铐和残酷的问讯,只需要面对公事公办到近乎温和的讯问人员和配备良好的房间,包吃包住。
证据不充分,动机不充分。
夏洛克站在审讯室的一角,旁听着这场毫无营养的温吞问讯,他在极力地回忆着自己直觉中一直有所察觉的、很细微的、始终难以忽略的片段。
到底是什么?
隔壁的审讯室,斯茅伍德夫人的书记员薇薇安·诺伯里缩着身体走了出来,讯问人员摇了摇头,小声地在迈克罗夫特和艾特兰斯耳边说了句什么。
艾特兰斯点了点头,走到可怜兮兮的老太太身边,笑着搭话,“还真是不讲理。”
老太太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答道:“没、没有,只是例行公事。”
“您的手都冻凉了。”艾特兰斯摘下手套,倒了一杯温咖啡递给老太太,“本来晚上可以看着喜欢的电视节目,喝一杯热可可的,这都下午了,过个安宁日子可真是够难的。这事情和您没什么关系,好好休息吧。等那边结束了,您也就可以放心了。”
“哦……谢、谢谢。”老太太接过咖啡,“没、没什么事情我就走了。”
她笑眯眯地看老太太步履蹒跚地离开大楼,回到迈克罗夫特身边,夏洛克也从审讯室出来了。
“放走夫人吧,这事儿和她没关系。”艾特兰斯摇头,“只凭着她当时是AGRA的联络人和一句AMO,这两点固然巧合,但不充分,早晚也是要放走的。”
“熬了一晚上,你们先回去休息。”迈克罗夫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有什么进展的话,我会电话联系你们的。”
夏洛克一路上都很沉默,他离真相只差最后的一毫米,只是那个关键点像是个会移动的盲点,无论如何都触摸不到。他只能将头脑中大量的信息碎片不停地整合、拼接,终于指向了一个早就有所预兆的结论。
“是薇薇安·诺伯尔。”
“谁?”艾特兰斯迷茫地眨眼,又了然地点头,“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了吧。真是大隐隐于市啊。”
“军情六处的人来信了。她在水族馆,我们这就过去。”夏洛克把手机收回兜里,司机很上道地直接挑头,奔向新的目的地。
“军情六处有内奸,至少通知一下管事的迈克罗夫特吧?”车子突然停下转头,艾特兰斯吓了一跳,“不是,你怎么又把你哥的手机顺走了?”
“这样比较有效率。他发现手机不见了自然就知道了。”
“行吧……玛丽来电话了。”艾特兰斯无语,“啊,是我,怎么了?”
“有人过来,说要带走阿杰,军情六处的!”玛丽急得在屋里团团转,哈德森太太为了帮忙堵门甚至使出了碰瓷秘技,约翰把萝丝带到卧室,从抽屉里拿出一直备着的手·枪。
很好,他现在违起法来良心都不痛了。
“问一下他们有没有人带着迈克罗夫特签署的文件。”
“他们说有,已经拿出来了。”
“开一下视频电话。”艾特兰斯看了一眼文件上的签名,两位特工也是熟面孔,“他们是要把阿杰保护起来。对了,当年那个叛徒的消息有了,在水族馆,她的声音你应该还有印象,来确认一下吧。”
老太太还是穿着黑色的套裙西装和肉色的老旧丝袜,把小小的黑色包搁在腿上,仰着头看成群的小鱼和巨大的鲨鱼在黑蓝色的水中呼啸而过,透过夜间微弱的灯光,向地上投下大大小小、虚虚实实的阴影。
“你们果然找来了。我猜,也就是今天晚上了,毕竟找到了斯茅伍德那个女人,离我也就不远了。”
她本来的声音并不颤抖,也不结巴,苍老平稳的声调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和骄傲,让人汗毛倒竖。
“就是她。”
玛丽很快赶来,听到了这一辈子已不可能忘记的、仇人的声音。
“为什么?”夏洛克拦住盛怒之下想要冲上前的玛丽,开口问道。
“为什么?因为我的小小副业,被发配到格鲁吉亚的那个老头子发现了,我得解决掉他,然后再解决AGRA,这样,就可以继续向前看了。不过你们这些特工也真是命硬。”
老人动作迟缓地站起来,仍然背对着三人,似乎并不在意身后玛丽那熊熊燃烧着的怒火,不在意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断送了这个国家多少人的性命。
她像在回答问题,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们知道一个内阁大臣的书记员,工资是多少吗?我做着卑微枯燥的工作,没有爱人,没有朋友,更没人记得我的名字,甚至没有能力在工作地点的附近买个小公寓……我只想有个舒适的栖身之所,有个安宁的晚年。”
“通过泄密和杀人吗?”夏洛克听见外面的脚步声,知道是迈克罗夫特和雷斯垂德带着支援过来了。
“我没有杀人。”老妇人终于转向夏洛克,她的手伸向自己的黑包里,攥紧,“我只是说了几句话,拿出去几张纸。”
“是吗?”夏洛克冷笑,“收起包里的东西吧,这么多年过去,你不是都怕脏了自己的手吗?警察已经到了,几句话几张纸换来的小别墅,你恐怕没法在那儿安度晚年了。”
“我、我不想……我昨天才、才装修完的小别墅,我还没住上一天,看电视,喝热可可……”薇薇安神色惶恐,连说话都结巴了起来,她垂下头,就像失去了斗志,夏洛克松了一口气,缓缓地靠近。
艾特兰斯却感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随时要炸开的气味。她扯住要继续靠近的夏洛克,示意他不要再往前走了。
就在她扯住夏洛克、对方回头看的空挡,电光火石之间,薇薇安突然抬头,艾特兰斯几乎是立时察觉了堪称典型的杀手表情,一下子扑向夏洛克。
看起来动作迟缓的女人迅速将东西从包里拿出,瞬间扣动了扳机。
听到动静的迈克罗夫特和雷斯垂德的警察迅速冲了进来,约翰也紧随其后,他走到呆立原地的妻子身边,想要安慰她,玛丽却像是若无所觉,死死地盯着前面。
艾特兰斯倒下了,暗红色的血液迅速浸透了白色的衬衫,漫上深蓝色的大衣,她全身都在痛苦地痉挛,夏洛克呆呆地抱着她,不敢相信发生在眼前的一切。
他听见迈克罗夫特焦急地叫救护车,听见雷斯垂德喊手下赶紧把薇薇安拷上,看见华生夫妇奔过来,玛丽一把解下围巾,约翰开始拆艾特兰斯的大衣,要给她做紧急止血,被艾特兰斯按住了。
“夏洛克!扶着兰斯!帮忙!”
夏洛克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想要帮忙,艾特兰斯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做徒劳的努力。
“夏、夏洛克…我…”
“别睡着——兰斯,不能睡!”夏洛克喃喃地念叨着,不知是在安慰谁,“不要说话,保存体力,救护车很快就到了!”
即使知道这是无用的自我安慰,艾特兰斯还是强笑着打趣:“伦敦…救护车…平均、平均八分…呼…八分钟…很快……呃……”
因为内脏出血,艾特兰斯陷入了剧烈的疼痛,冷汗顺着额头不停地淌下,她呼气越来越急促,随后痉挛也停了下来。
约翰颓然地停止了急救,徒劳地抱着已经泣不成声的妻子,刺骨的寒冷和无边的自责侵袭了他的全身。
无力回天。
即便他是医生,哪怕躺在那里受罪的是他的朋友。
她从自己的风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小小的纸条,塞到夏洛克的手心里。似乎怕忘了一样,她强撑着眼皮凝视这张熟悉的面孔。
“对不起…没、还没有告诉你……记得…我、我不后悔……到贝克街……到你……身边。”
艾特兰斯又哭又笑,感觉剧痛渐渐离开了身体,意识也开始涣散,终于闭上眼睛。
她的呼吸渐渐平稳、微弱——终于消失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滴在了自己的脸上。
是眼泪吗?
夏洛克·福尔摩斯。
你在为谁哭泣?
“——我爱你,兰斯。”
艾特兰斯的遗体很快被运走了。
夏洛克在水族馆枯坐了一个晚上,无论华生夫妇怎么劝,他都像是失去了感官一样,不言不语。
迈克罗夫特再三保证他会把夏洛克平安送回去,华生夫妇才赶紧奔回去照顾女儿。
他沉默地坐到夏洛克旁边。
夏洛克的手上攥着那张染着血指纹的纸条,一点点地摊开。
纸条上写着一首没头没脑的小诗:
“东风吹拂莱茵河,
淹没红胡子。
你可听见洛蕾莱的歌声?
那背信弃义的骑士,
——终于跌落莱茵河。”
“你确实爱上一个人了,夏利。”迈克罗夫特用他平生最温柔的语气安慰在崩溃边缘的弟弟,“你知道,她不会怪你的。”
“晚了。”夏洛克声音嘶哑地低声回答,“永远都是这样。如果我早点儿意识到薇薇安的问题,如果我来水族馆之前先等等警察,如果我不那么自负地激怒诺伯尔,她不会受伤的,也不会进医院,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夏洛克在说什么?
迈克罗夫特听出了不对的意味,他近乎惊恐地看向好像还很正常的弟弟,终于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他的弟弟不是濒临崩溃,而是已经崩溃了。
艾特兰斯的葬礼就在次日。
小雨淅淅沥沥,墓地绿草茵茵,大片的黑伞围绕着松树,如同水面黑色的波纹向远处铺开。
华生夫妇和哈德森太太远远地站着,老太太一个劲儿地问是不是这次还会像夏洛克上次那样,却始终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约翰不无担忧地看着墓碑旁的夏洛克,从那时一直到现在,他不吃不喝,昨天晚上不洗澡,也不肯睡觉,手上的血都没洗干净,今早蓬头垢面地被约翰拖着来参加葬礼。
塞巴斯蒂安昨天刚接到消息,今天凌晨就赶到了伦敦。
他是来带走艾特兰斯的骨灰的。
临走前,他用恶狼一般的眼神将英国的内阁大臣扫视了个遍,最后停在迈克罗夫特和胡子拉碴的夏洛克身上。
“你们应该庆幸站到这里的不是路德维希,不然你们早就死无全尸了。”塞巴斯蒂安眼睛泛红,“兰斯是自愿的,我无权责怪任何人。但是说到底,我的妹妹因为贵国的安全疏忽以至于丧命。我需要一个交代。”
“我们会的。”迈克罗夫特撑着雨伞,微微鞠了一躬。
葬礼匆匆开始,草草结束。约翰开车把神情恍惚的夏洛克送回贝克街,在迈克罗夫特忧心忡忡地嘱托下,郑重其事地表示会照顾好自己的挚友。
玛丽心情沉重地回到家中,感谢帮忙照顾萝丝的邻居。邻居知道她是去参加葬礼,安慰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
玛丽给女儿换好尿布,看她渐渐熟睡,走到厨房,煮好开水,给自己沏了一杯热热的红茶,搁在茶几上上。
她从电视柜的下面抽出一张光盘,放在播放器里,坐到沙发上,过了许久,她才深吸一口气,按下播放键。
“——希望你永远不会有机会看到这张光盘,玛丽。”
喜爱BE和开放式结局的可以刹车啦!(当然啦,这个不是大纲里定的结局)
完结倒计时开始啦~我好激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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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东风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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