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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夜袭 ...

  •   都指挥所位于苏州城的东北,规模宏大,警备森严,与城西的按察所,以及城南的布政使司遥相辉映。

      指挥所由一圈高近两丈的石墙围着,内里又分为前后两进院落。前院是都指挥使苏颀的官衙,后院则常驻一支千人上下的城卫军。石墙上立有八座高台,即便战时城破,官兵也可利用指挥所这一坚固壁垒与敌人周旋或进行巷战。在这般严密的防卫下,莫说我们三个人,就是来三百人恐怕也是送死。

      此时虽已值深夜,然而明月高悬,皎洁的月光穿透深秋里清冷的空气,洒在指挥所附近的街巷上,颇有一种地白如霜的奇妙感觉。

      我和冷萱张华三人并肩伏在指挥所正门外不远处民居的瓦面上,静静观察着指挥所里的动静。张华指着指挥所门外走来走去巡逻的官兵,悄声道:“他们似乎很警戒哩,我们要怎么下手?”

      我道:“强闯肯定是送死,必须得想个巧妙点的办法,从内部着手。”

      冷萱点头道:“小王说的不错,我们此次行动决不能暴露,一旦被人发觉便会陷入城卫军至死方休的重重包围,所以杀进去是不现实的,必须得想个办法混进去。”

      我转头瞥了一眼冷萱月光下的玉容,提议道:“不若师姐你出卖一下色相好了,毕竟看门的都是男人,蓦然间见到一个衣冠楚楚的美女,总是会下意识想要照顾的。”

      “哦?怎么个卖法?”冷萱饶有兴致地问道。

      我道:“只是举个例子哈,师姐你可以把衣衫弄得凌乱一点,最好再露多一点,然后扮作被歹人追杀,跑到指挥所去求助,他们指定会请你进去喝杯茶什么的。”

      冷萱听了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道:“你以为人家指挥所的官兵都是蠢的吗?会让你如此幼稚的把戏得逞?再说这样也只得我一个人进去,很难成功的。”

      “我们可以假装追杀你的人呀,这不就一起进去了?”我随口说道。

      冷萱皱起眉头道:“你脑子是不是被僵尸吃了?想不出好主意可不可以闭上你的嘴?”她刚要继续数落我的不是,忽然眉峰一挑,一指旁边一条小巷,压低了声音道:“别出声!”

      我只好闭上嘴。

      冷萱凝听了半晌,转忧为喜道:“来了!”

      “什么来了?”我一头雾水,顺着冷萱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条小巷中正有三个人向指挥所的方向走来。走在正中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美女,她的两侧还跟了两个男仆,手里分别提着一个大大的方木盒子。

      张华疑惑地道:“这是谁家的少夫人,怎地这么夜了还到外面闲晃?”

      冷萱嘴角绽出一丝玩味的微笑,轻声道:“先别问那么多,瞧我的!”她说罢从我们藏身瓦面后的阴影中飞身而下,悄无声息地从那小巷中三人的背后闪了出来,先是左右开弓两记手刀把那两个男仆打昏过去,然后接住他们即将掉落地上的方木盒子,迅速把盒子放稳,最后在那美女反应过来准备尖叫前的一瞬间点住了她的穴道,把她抱到了小巷拐角的隐秘处。

      冷萱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般流畅,如同已演练过上千遍一样,极限,却又分毫不差。她再把昏过去的男仆和盒子都搬到角落里,这才向我们招手示意我们过去。

      我和张华跳下瓦面,和冷萱三个人把那因为受惊而瞪大了俏目的美女逼在墙角处,冷萱解开她的穴道,却拿出一把精光闪闪的匕首压在她的脖子上,低声喝道:“给我老实点!如让我听到你大喊大叫,我立即割破你的喉咙。”

      美女吓得腿都软了,俏脸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不敢说话,只是颤抖着点了点头。

      “你是谁?”冷萱紧接着问道。

      美女这次想不说话也不行了,正在犹豫该怎么作答,就感到冷萱手上加力,痛得她立时留下几颗大滴的眼泪:“我……宋芊芊……”

      冷萱的匕首放松了些,又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指挥所。”宋芊芊只得如实答道。

      “去做什么?”

      “去给里面守夜的几位官爷送宵夜。”

      我一听立刻打开木盒查看,果然是几碟精致的饭菜。

      “谁命你来的?”冷萱继续逼问。

      “宋……宋和山……”

      “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夫人。”宋芊芊低声道。

      冷萱冷笑道:“你不要以为随便说就可以骗过我,我认得你,你只是他的三姨太而已!”

      宋芊芊一听腿就一软,幸亏冷萱按着她才不致倒下,不过却已冷汗直冒。

      冷萱最后问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若要我听出你有一字虚言,立刻结果了你!”

      “我说,我说。”宋芊芊忙道,“指挥所里本来关押着一名要犯,大家都很紧张,日夜轮守,现在犯人出狱了,晚上也没什么事,宋和山便说要犒劳犒劳他几个兄弟,要我给他们送点宵夜过去。”

      “几个兄弟?谁?”冷萱打断她道。

      “是夏家兄弟。”宋芊芊道,今天轮到他们负责值夜。

      “送宵夜叫下人送就可以了,何必叫你亲自跑出来?”

      “我……”宋芊芊说到这里忽然噎住了,本来因为害怕而苍白的脸颊也现出一丝晕红。

      “你可以走了。”冷萱忽然道,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什么?”宋芊芊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狐疑地看了我们半天,终于长舒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然而她刚一转过身子冷萱就一掌拍了过来,把她也打晕在地。

      “师姐你这究竟是想做什么?”张华不理解,非常不理解。

      我却已有了头绪:“莫非师姐是想扮作宋芊芊的样子替她送宵夜进去?”

      “还不算太傻。”冷萱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道:“这样你俩个不就正好可以扮作拿食盒的男仆吗?”

      “那夏家兄弟是什么人,为何师姐一听到他们就结束了问话?”我又问道。

      冷萱解释道:“夏家兄弟分别叫夏无忧和夏无愁,是一对双生子,除了长相一模一样外,就连声音甚至武功高低都是一样,若非一人使右手剑一人使左手剑,几乎没有人能将他们区分开来。”

      “他们的武功高吗?”我问。

      “若论单打独斗,他们或许比白儒尚有一丝差距,但两人心灵相通,若论默契,则有一套精妙的联击剑法,十分厉害,是宋和山手下最厉害的棋子之一。以前家父尚在时就曾对我提过他们,说他们二人的联击之术可将他们的武功发挥到极致,即便是宋和山本人也没把握胜过他们。”

      “既是宋和山百花会的手下,为何却又在指挥所里守夜呢?”

      “这二人本是名声盛极一时的江洋大盗,后来投入了宋和山麾下,由宋和山上下打点关系之后,又被官府招安,在城卫军这个千人队内担任百夫长,成为了苏州百花会和官府之间的重要关系纽带。”

      “原来如此。难怪宋和山会派自己的三姨太去给他们送宵夜,原来是他的左膀右臂。”我想了想道,“那这夏家兄弟会不会见过这位三姨太?”

      冷萱点头道:“想必是见过的,否则也不好放她进去,你看这盒子里除了饭菜还有一壶酒,我想三姨太进去恐怕不止是送菜,多半还要替宋和山陪酒。你看我问她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羞到说不下去,说不定还不止陪酒那么简单呢。”

      “既然见过,师姐又如何能够蒙混过关?”张华道。

      冷萱道:“我可以易容,弄个七八分相似总是没有问题的。”

      “可问题是这深夜小巷之中,也没有易容要用的道具啊。”

      “这个包在我身上,我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冷萱狡黠地一笑,当先走了出去,并向后面如呆头鹅般木立的张华和我一招手:“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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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冷萱走没多远,来到一处幽静的小院,院中只有一间小木屋,从门缝中隐约透着昏暗的光。

      “这是什么地方,怎会有易容用的道具。”我狐疑地问,“师姐你不会又在坑我吧?”

      “你去叫门看看不就知道了么,放心不会坑你的。”冷萱十分轻松地道。

      “真的?”我将信将疑地走到门前,敲了两下。

      能听到屋里有脚步声向门口靠近,紧接着门缝里的光暗了下去,想来是里面的人正站在门前,透过门缝向外面窥探。

      看便看嘛,我想着还退后两步,一边微笑一边挥手致意。

      “吱”的一声响,门被拉开,里面开门的赫然是穿着轻薄睡衣,披头散发同时正打着哈欠的程心璧!

      “心……心璧……”我做梦也没想到冷萱带我来的是程心璧的闺房。

      程心璧讶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是我带他来的。”冷萱从后面走上来道,“程师妹,借你的梳妆台一用。”她不等程心璧答话,一闪身就从程心璧身畔的空当里溜了进去。

      “进来坐吧。”程心璧的语气中充满了困倦,似乎本已睡下,后又被我敲门吵醒。

      我走进房门,立刻就嗅到一股浓郁的专属于程心璧的少女幽香,这气息就像是专门针对我的迷情香一样让我为之沉醉。我看着她只穿睡衣的娇柔模样,忽然一把抱住了她,隔着单薄的睡衣可以明显感觉到她少女身体的火热和柔软,而她脖子被秀发覆盖的地方,则正是她特有体香最让人迷醉之处。

      “咳咳。”张华“不失时机”地干咳两声,走到门口处说道:“抱歉,这边还有小弟在此。”

      程心璧惊慌地一把把我推开,然后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整理了一下头发,本来还待整理衣服,却忽然发现穿的是睡衣,羞急之下又狠狠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出门外,然后丢下我在门口,“哐”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于是被拒之门外的我只能和张华相视苦笑。

      “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我恶狠狠地瞪着张华道,“刚才气氛那么好,差点我就能亲上她的小嘴儿了,你怎么就这么煞风景啊?”

      张华白眼一翻道:“抱歉我好像就是有那么一点点故意,要坏君美事,以报刚才我和小寒温馨打火锅却被打扰的私仇。”

      这我还有什么话可说?

      房门再打开的时候是冷萱出来了,程心璧则在睡衣外又披了件大风衣送冷萱到门口。

      经过一番处理,冷萱已全然化作方才宋芊芊的模样。我虽已能想象冷萱必然易容得惟妙惟肖,真见了她却还是被她变戏法般的通天手段所震惊。几分娇俏,几分风韵,再加上眼角一抹淡淡的春情,简直比宋芊芊本人还要动人。

      我故意叹了口气,道:“若师姐你就此把自己当作宋芊芊加入到宋和山的姨太团中,定能力压群芳,成功争宠博得宋和山的欢心。”

      冷萱学着宋芊芊的声调,故作哀怨地道:“说的是呀,只可惜他并非惜花之人,否则又怎会舍得让奴家去陪他的手下爱将?”

      程心璧被逗得忍俊不禁起来,用手轻掩朱唇。张华则放恣地哈哈大笑,那笑声彷如决战前夜,大军起行前战友口中最后一个荤段子。

      “既已易容妥当,我们这便出发吧,太迟恐让夏家兄弟生疑。”

      “走。”冷萱收起笑容,冷静而充满自信地说道。

      “程姑娘再会。”张华向程心璧道别,跟在冷萱身后转身而去。

      我亦转身,却没有道别。

      不得不承认今夜的行动就如同老虎口中拔牙,凶险异常。我真的怕一旦我向她道别,那便是真的道别了。

      “万事小心。”身后传来程心璧温柔的嘱托。

      我强忍住回头拥抱她的冲动,大步跟在冷萱的身后,走入苏州城茫茫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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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首先回到打昏宋芊芊和两位家仆的地方,换上他们的衣服。

      冷萱又检查了食盒,发现里面除了酒就只有各式下酒的凉菜,不存在热菜放凉了的顾虑。

      一切准备就绪,冷萱最后摸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盖子一看,里面是黑乎乎的泥状物。

      “师姐这是啥?”我问道。

      “靛彩。”冷萱道,“我虽已易容,但为保万全你们也不能被认出来,来涂上这个。”

      冷萱把盒中的靛彩横一条竖一条地画在我和张华的脸上,我虽然心中不快,却也同意冷萱的谨慎。若是我们被人认出,那么这次行动非但不能处理掉太子遗体和猫的证据,自己反而要成为此案新的证据了。

      扮作宋芊芊的冷萱走在最前面,迈着纤柔的步子,向着指挥所灯火通明的大门口走去。我和张华则一人提着个大食盒,一左一右跟在她的两侧。

      看门的是两个精壮的兵丁,他们显然并非第一次见到宋芊芊来“慰劳”他们的长官夏氏兄弟,见到我们立刻露出了笑容。其中一个向我们远远地打过招呼就进去了,想是去通报夏家兄弟,另一个则迎了过来,笑道:“原来是三嫂来了,我们头儿正念叨着呢,说今天人犯也走了,守夜闲出个鸟来,要是有顿宵夜就好了,没想到三嫂果然就来了。”

      冷萱学着宋芊芊的神态道:“还不是你们宋大哥爱惜你们这些当小弟的,怕你们夜里饿了肚子。只是苦了奴家,这么夜了还要跑出来挨冻。”

      “辛苦三嫂了。”那兵丁赔笑着,忽然转过来问我,“这两位大哥是怎么了,脸上怎么涂了这么多泥巴?”

      “和奴家打赌输了呗。”冷萱没好气地道,“认赌服输,这是做人的底线,小兄弟你说是吧?”

      “是,三嫂说得是!”那兵丁丝毫没有怀疑冷萱假扮的宋芊芊有诈,一伸手把我们让进了官衙:“三嫂快请进!”

      我们跟着冷萱走进大门,先绕过空荡荡的官衙正堂——这是指挥使大人苏颀白天发号施令的地方,战时可作为指挥部,宽大可容数百人,夜晚则是空无一人。从正堂侧门穿出,再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最后来到一处比正堂稍小一些的后堂。

      后堂中聚集着三四十人,围坐在四五张方桌旁,有赌钱的,有吹牛扯淡的,有交流风月场经验教训的,还有切磋拳脚功夫掰手腕的,玩笑打闹,喧哗如苏州城最便宜的酒馆般热闹。

      而在这一群混乱不堪分不清面貌的牛鬼蛇神中间,我仍然第一眼就看到了夏家兄弟。夏家兄弟并没有穿官服,而是和其他人一样穿着脏兮兮的布衣,他们之所以能被我一眼认出来,是因为他们有着与其他人截然不同的气质——高手的气质。

      见到冷萱走进来,夏家兄弟放下手头的瓜子,向我们走过来,其他人则跟着瞎起哄:“三嫂真是越来越标致了!”

      冷萱装作害羞地低下头,低声道:“大哥让奴家给你们送宵夜来了。”

      夏家兄弟中的一个朝我和张华一挥手,我们立刻“懂事”地把食盒放到里面的桌上。我注意到,这朝我们挥手的人是左手比右手更加粗壮一些,应该是擅使左手剑的夏无愁。

      夏无愁跟着我们走过来,打开食盒查看里面的饭菜,一边看一边高兴地说道:“有这么多呀,三嫂的手艺就是好,这下弟兄们有口福了。”

      另一边夏无忧则忽然伸手抓住了冷萱柔弱无骨的双肩,深情地说道:“芊芊,几日不见你又更水灵了些,是否我上次送你燕窝的效用?”

      我看得既感到啼笑皆非又替冷萱捏把汗,看样子这夏无忧和宋芊芊应该还有更加亲密的关系。

      冷萱黛眉一皱,轻声娇呼道:“可否轻力一些呢?你快要把奴家捏碎哩。”

      夏无忧这才松开手,同时哈哈大笑道:“芊芊的身子这般柔软,我怎都是爱不释手呢。”

      冷萱风情万种地白了他一眼:“先吃宵夜好吗?等填饱了肚子再说这些轻薄奴家的话吧。”

      “就是就是,哪能一上来就那么急色呢?”夏无愁说着就去拉夏无忧,看来比起夏无忧这色鬼,夏无愁应该是个吃货。

      夏无忧被夏无愁拉着到桌边坐下,还不忘扭头朝冷萱说轻薄话:“那我就先吃宵夜,等一下再吃你。”

      围观群众显然也清楚夏无忧和宋芊芊的关系,听了发出一阵阵暧昧的笑声。

      冷萱眼中的不悦之色一闪即逝,走过来堆上笑容,把食盒中的菜肴一盘盘拿出来摆上桌,最后当然是一壶酒。

      夏无愁把鼻子凑到壶嘴处用力地嗅了嗅,露出一副迷醉的表情道:“竹花酒,我的最爱!用青竹叶和桂花酿制的琼浆,桂花的浓郁加上竹叶的清香,只是闻一闻已有飘飘欲仙之感。”

      夏无忧鄙视地道:“你就知道吃,除了吃喝你还知道啥?”

      夏无愁对夏无忧的嘲讽丝毫不以为意,拿过酒杯给自己倒上一杯,一饮而尽后发出满足的“啊”的一声,然后说道:“吃喝有啥不好的,你还不是只知道嫖赌?”

      夏无忧没有继续和夏无愁抬杠,而是挥手示意冷萱给他倒酒。冷萱只得招办,却不料刚拿起酒壶夏无忧的手也上来了,压在冷萱的手上面把着她倒酒,同时道:“芊芊的小手儿也更加细嫩了。”

      我看得心叫不妙,若给夏无忧继续这样接触下去,冷萱迟早会露出破绽的。

      冷萱何尝不是心中叫苦?她被迫和夏家兄弟先共饮了三杯,又闲话了几句家常,然后终于觑准了个机会开口道:“听闻最近官衙里新养了只猫,通体雪白甚是可爱,可否让奴家瞧瞧?”

      “这有何难?”夏无愁慨然说道,“只不过这猫不是我们养的,而是太子案的证据。”

      “看看又有何妨?”冷萱强忍着夏无忧抚摸她小手的厌恶感说道。

      夏无忧笑道:“好,都说女孩子喜欢猫,那我就带你看看。”

      他拉着冷萱的手站起来,向后堂的一扇侧门走去。侧门后是一间密室,一进门我就看到了我们此行最重要的两个目的——太子朱见济的尸体正仰面躺在一张石案上,波斯猫小梨则被关在一个木笼之中,一副萎靡不振病恹恹的样子,被放在房间的一角。整间密室没有窗户,唯一一个入口就是通向后堂的这扇门,可谓是守卫严密。

      冷萱像一个见到新鲜事物的小女孩一样,蹦蹦跳跳地扑向关着小梨的笼子,却被夏无忧一把拉住:“小心,那猫有毒!”

      夏无愁解释道:“猫爪子里藏有毒.药,太子就是被这只猫给抓死的。”

      “可是它好可爱呀!”冷萱假装任性地道,“奴家好想抱抱它呀。”她转向夏无忧,扮作楚楚可怜地道:“求你了无忧哥,你就让奴家抱抱它吧。”

      夏无忧无奈地道:“也罢,那就给你抱抱,不过你可要千万小心,不要叫它抓伤了。”

      他蹲下身子打开木笼,把有气无力的小梨抱入自己怀中,然后朝冷萱递过去。

      冷萱笑着伸出双手准备接过小梨,而就在此时,我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从冷萱的角度或许看不到,但站在我的位置却忽然发现,夏无忧托在小梨肚子下面的右手竟似在从袖子里往外摸什么东西。

      这一发现让我毛骨悚然,马上意识到了事情已经败露的可能性。而说时迟那时快,我还没来得及示警,就在冷萱接过小梨的一瞬间,夏无忧已亮出了扣在右手上的匕首,向冷萱的心窝扎了过去!

      冷萱露出骇然的神色,一则事出突然毫无防备,二则手里抱着小梨完全无法挡架,仓促间只能向后退。

      至此我终知大事不妙,眼见夏无忧跨前一步向冷萱进击,我双手两把飞刀脱手而出,一取夏无忧持着匕首的右手手腕,一取他的侧颈攻其必救。同时一旁张华的子夜刀出鞘,先发制人攻向夏无愁。

      一场我最不愿看到的恶战终于展开!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要么不打,要打就往死里打!

      我左右两把飞刀出手之后,迅速拔飞景剑出鞘,接着身随剑走,直取夏无忧的背心。

      夏无忧显然是个久经战阵的老手,在一瞬间就已明了自身的处境。他果断放弃了继续进击杀死冷萱这一诱人的想法,蓦然间一个闪身,宽大的袍袖一振,内中饱含的真气震飞我的两把飞刀,同时长剑出鞘,闪电般斩在我的飞景剑上。

      “当!”

      我和夏无忧真气对冲,一声巨响响彻整个指挥所,我只感到一股猛烈的真气势如奔牛地朝我飞景剑上撞过来,撞得我手腕一软几乎就要宝剑脱手。

      幸好冷萱及时稳住了阵脚,她左手单手抱着小梨,右手抽出流采剑,从夏无忧的身后向他攻去,与我形成夹击之势。

      夏无忧与我再对一剑,这次我只能勉强接住,再无还手之力。而眼见冷萱流采剑从身后杀到,夏无忧的身子忽然如陀螺般旋转起来,剑影闪动间与冷萱对了三招,然后向正站在密室门口的张华与夏无愁扑了过去。

      此时我正被他真气入侵弄得气血翻腾,冷萱也因为和他对过三招身形一滞,一时间张华便落入了夏家兄弟左右双剑的风暴中心。

      “小心!”冷萱右手抚胸,脚下一个踉跄,朝张华喊道。

      张华和夏无愁这边本是张华抢得先手,然而张华若非使出“疾风十三刀”,刀法造诣终究有限,被夏无愁一点点把局势扳了回来,而就在夏无愁终于抢回均势的时候,夏无忧杀到了。

      这对张华来说可谓是生死考验。夏家兄弟双剑合璧,一左一右剑芒暴涨,如同滔天巨浪,即将把张华吞没。

      此时的张华则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冷静,他并未因自己受到夏家兄弟的联击而惊惶,而是镇定地先后退了一步,主动退到了密室的墙角,然后子夜刀一记斜劈如羚羊挂角,向夏无忧攻去!

      疾风十三刀就是要在这种退无可退的极端情况下才能发挥其最大的效用!

      然而张华的刀再快,也不能分成两半,他这一刀既然攻了夏无忧,那就注定他无法防住夏无愁攻向他右肋的一剑。

      所幸他还有我!而我还有最后一把飞刀!

      飞刀出手,取的是夏无愁的尾椎骨。破风之声响起,夏无愁只得转身挥剑劈落飞刀,而就是这一瞬间的空隙,张华的第二刀又已劈出,攻向夏无愁的肩部。

      夏无愁还来不及回身子夜刀便已到了,幸好夏无忧伸来一剑,替夏无愁挡住了这一刀。

      同时张华第三刀又已出手,再攻夏无忧,被夏无忧狼狈闪身堪堪避过。

      张华一刀更快似一刀,显示出他对疾风十三刀更进一步的理解,以一敌二一连六刀竟然刀刀抢在上风。同时我和冷萱缓过劲来,朝夏家兄弟的背后围拢过去。

      如让我和冷萱切断退路,张华的疾风十三刀当可全面展开,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夏无忧当机立断一拍夏无愁的肩膀,两人虚晃一剑,一齐向门口闪去。

      “不好!”我暗叫一声,想出剑阻止却慢了一步,被夏家兄弟抢出了门,摆开架式守在门外。这间密室就如同一间上好的囚笼,有夏家兄弟,三四十兵丁,再加上上千城卫军守在外面,我们三人可以说是插翅难飞了。

      张华十三刀对空抡完,身子一软靠在墙上,喘着粗气问道:“我们到底是怎么暴露的?”

      冷萱一时间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却听夏无忧冷笑道:“是气味呀!我虽不知道你们是谁,但无论你扮作芊芊扮得有多像,她身上的气味你终究是模仿不出的。”

      夏无愁也在一旁附和道:“你们一定想象不到,我大哥这闻香识美人的功夫,全天下只有楚香帅可有一拼之力。”

      夏无忧道:“所以你们死的总算还不太冤。有我们兄弟守住这唯一的出口,你们断无生机可言,识相的就速速束手就擒,或许苏大人还会从轻发落尔等。”

      我和冷萱对视一眼,忽然出手,飞景剑和流采剑两道剑芒,射向自以为大势已定稍有放松的夏无愁。

      “找死!”

      夏无忧断喝一声,和夏无愁两柄剑合成一片细密而闪亮的剑网。细密的是剑影,闪亮的是剑芒。

      叮当之声不绝于耳,我和冷萱两柄剑在夏家兄弟的剑网上一连攻了十一剑,却不能突破其防线分毫。

      这两兄弟的双剑联击之术委实太过强大了。

      “突围是没可能的!”夏无愁露出一个懒懒的笑容,“若不投降,你们就好好在里面等死吧!”

      突围实在太难了,且不说夏家兄弟双剑合璧守住了密室门口,就算突破了他们外面还有三四十如狼似虎的守夜士卒,再外面还有一千已被惊动的城卫军,莫说是我们三人,即便是掌门蓝枫被困于此地,想突围也是难上加难。

      冷萱的胸脯剧烈起伏,显示她刚才一轮攻击消耗了不少气力,如今劳而无功,她有些沮丧地垂下了剑,目光一黯,道:“打不过哩。”

      “打不过了怎么办?”

      冷萱露出一个近乎绝望的笑容,说道:“都说不成功便成仁,如今我们既已成仁,还不如走得干脆些!”她执起剑就往自己脖子上抹去,动作干净利落,仿佛已抱有杀身成仁的决心。

      “慢着!”夏无忧一惊从腰里摸出个飞镖脱手掷出,打在冷萱的流采剑上,阻止了她抹脖子的行为。

      冷萱愤愤地瞪着他,却没有说话。

      夏无忧眼珠子一转,脸上又堆满了笑容:“美人且不忙自尽,咱们有话好说嘛。”

      我明白他的意思,像我们这样重大的战利品,在如今稳操胜券的情况下,活捉自然比死了有用。

      冷萱道:“你把我们迫死在这里,难道连自尽都不许吗?”

      夏无忧正待说话,忽然身后一名手下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大叫道:“失火了!失火了!”

      夏无愁不悦道:“失火了就去灭火啊,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不!不是!”那人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火势太大控制不住,已经蔓延开来了!现在正堂已经被烧了,马上就要烧到后堂了!”

      “什么?!”夏无忧怒道:“好端端怎会忽然失火的?”他狞笑着转向密室里的我们,“定然是你们的同伙为救你们而放的火,好想趁乱把你们救出去。好啊,那我就先送你们去见阎王!”

      夏无忧从腰里摸出一个圆形的球状物,一拉拉环就冒出了白烟,然后向密室里扔来。

      我惊呼道:“不好!那是火雷!”

      “不用你说!”冷萱说着高高跃起,凌空用脚一踢,正中那颗火雷,把火雷又给踢了回去,动作潇洒至极。

      夏无忧做梦也没想到本来已经被逼到拔剑自刎的冷萱竟然还能把他准备一击必杀的火雷反踢回来,露出惊骇的神色,一众手下纷纷仓皇地趴在地上。

      “轰!”一声震天巨响,火雷刚从密室门飞回后堂就爆炸了,剧烈的震动和轰鸣声让我不禁想起当时和程心璧在谷底宝藏的遭遇。

      碎瓦霹雳哗啦地落下,砸得下面兵丁抱头鼠窜,从瓦顶露出的大洞可以清晰的看到,整个指挥所已是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喊叫喧哗声连成一片。

      夏家兄弟再顾不得其他,双剑出鞘冲进密室,势要在最后把我们杀死。

      此时张华已形同废人,我和冷萱拼死抵抗,却仍然在他们的双剑合璧下落在下风。

      “唔!”冷萱忽然闷哼一声,原来在大腿的内侧被夏无忧刺了一剑。

      冷萱既伤,我们只能且战且退,绕着放置太子尸首的石案企图拖延时间。

      夏家兄弟则是目露凶光愈战愈勇,为了保护行动已然不便的冷萱,我也身中数剑,所幸都是外伤。

      然而接踵而来的剧变已冲昏了夏家兄弟的头脑,让他们只顾着全力杀死我们,全然没注意到一个蒙面黑衣人已从瓦顶破碎的大洞落了下来。紧接着他们就听到“棱”的一声几乎震破耳膜的尖锐剑啸声,整个人被震得身形一滞。

      剑光连闪,鲜血飞溅。

      夏家兄弟就这么倒下,然后被屋顶落下的碎瓦片所掩埋。

      “管杀还管埋,果然是我们林公子的作风!”我朝那蒙面黑衣人竖起了大拇指。

      张华则瞪大了眼睛,不能置信地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凌音剑法呀!”

      黑衣人摘掉蒙面的黑布,露出林昕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凌音剑法共分四层境界,刚才那一招是我刚刚练成的第三层,棱剑诀。”

      我道:“这个逼装的我给满分!”

      “好厉害呀!”张华也由衷赞叹道。

      “哼!”全场就只有冷萱不买账,冷笑着道:“我们林公子不是打死也不肯杀人的大侠客吗?又何苦就此破了杀戒?”

      林昕也不气恼,只是淡淡地道:“无辜之人不可杀,有敢伤及师姐者,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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