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君子们》哈秋

8、爆发

　　来电铃声回荡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几乎是震耳欲聋，走廊那边的两人不可能听不见，果然谈话声立刻停下了。李想自己也被吓了一大跳，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一边往反方向快速逃走，一边从包里掏出手机一把按掉。
　　在走廊尽头李想一肩膀撞开楼梯间的门躲进去，门在后面“咔嗒”一声合起来，整个楼梯间都是她喘气的声音。她心狂跳，明明只是跑了几步路却整个气管儿都被扯了起来，嗓子眼儿也疼的厉害。人的窥探欲与生俱来，和食欲、□□一样自然，当得到满足的时候心理生理都会产生巨大的满足感。就像她现在一样，那种汹涌起来的复杂感觉几乎能将她整个人淹没。
　　她靠着墙失魂落魄得站了很久，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是张旭良的来电。李想轻舒了几口气平静了下呼吸，回拨了过去。
　　张旭良接电话的时候声音很平静，他问道：“你刚才怎么挂了？”
　　“不小心按错了。”李想尽量柔声说，“你现在回家了么？”
　　张旭良不答反问：“你现在在哪儿？”
　　“我不是说了我有工作吗？你先回家吧。”李想拿着电话转身，从楼梯间门上的玻璃往外看——幸好并没人追过来，“晚上我可以打包吃的回去，你想吃——”
　　这次张旭良直截了当的打断了她，“我下午去的时候，小孟说你去医院了。”
　　李想顿时僵住。
　　电话两边的人都静下来，只有电磁波在他们中间刺啦刺啦，一来一往。
　　真奇怪，不知为何此时李想脑子里竟然冒出了个念头，刚才她的心跳明明那么快，可现在却为什么慢得好像下一秒就会停下来。
　　这时张旭良又开口了，他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有些失真，“你这么撒谎有意思么？还是你觉得我特好哄特好糊弄，随便怎么骗都不会被发现？”
　　“……不是。”李想的嗓子干痛，勉强挤出两个字。
　　“那你告诉我你今天去医院干什么？”张旭良也提高嗓门，飙上去的音调让她想起了刚才在走廊里和陈久说话的女人，“我昨天问你的时候你说不是不是，说你知道自己生理期什么时候，就是胃不舒服。那你他妈告诉我，你今天去医院干什么？！”
　　李想张了张嘴，一阵痛苦的羞耻感朝她袭来，她却根本不知如何反应。而张旭良也根本不打算给她反应的机会，继续高声发泄着他的怒火，“你是不是早知道了？你这两个月肯定没来吧？！你要是自己没测孕根本不会跑到医院。你他妈今天去医院到底是干什么？啊？！你是不是——”他声音尖得飙起来，恐惧又不安得微微颤抖着。
　　李想闭上眼睛，他颤抖的尾音扫在她的心口，撩得她也跟着刺痛起来。虽然在她眼里张旭良一直是个孩子，可毕竟是二十八岁的男人了，当他如此凶狠又痛苦的质问时也有了悍然的模样。
　　“……不是。”李想最终开口低声说，“我今天来就是做B超确诊的，根本没想……”她也说不出来那两个字。
　　“那……”他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似乎是咽了口吐沫才继续问下去，“……那是不是……”
　　此时夕阳落到了最盛最浓郁的那个点，整个楼梯间都是华晖，李想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那灼人的温度，厚实又沉重，满荡荡得压在人的皮肤上。怎么会有“日薄西山”这个词呢？这一刻，明明是一天中最厚重的时候。
　　“……不是。”她终于开口，平静得告诉电话那头的他，“验孕棒上显示是怀了，我昨天也的确是和你在撒谎，因为我太慌了根本没做好准备。但今天想了一天，毕竟要结婚了，如果这是咱们的孩子我会生下来。可医生说是假孕，验孕棒也会出问题，我最近神经太紧张了才反应出来怀孕的症状……”
　　电话那头的张旭良也一直沉默着，直到她说完了也一言不发。李想停下话语等了几秒，却依然只有寂静，“旭良，我——”
　　“我一个字也不信你的。”张旭良忽然说。他的声音也忽然恢复了平静，就像他刚刚打电话来问她为什么挂他电话时的口气一样。
　　“明天。明天你和我去医院做B超，当着我的面给我看结果。现在你回家来，我不想听你在那废话。”然后他干脆挂掉了电话。
　　这次连电磁波的声音都断掉，楼梯间彻底恢复了平静。李想拿手机的手垂下来，她就这么呆呆的站在那儿，有那么两三分钟脑袋一片空白，彻底忘了下一步要干什么。良久，她才回过神来，慢慢将手机放进口袋里拉门从楼梯间里走了出去。
　　这时候太阳落的更低了，天空也暗了很多，不过地上依然能看到站在走廊尽头那男人长长的影子。李想从楼梯间出来的时候他正靠在开着的窗口抽烟，听到门响他回过头，将烟掐灭在手里向她走过来。
　　“你跑得真快。”他低头看着她，脸上似乎带着笑，“躲够了，愿意出来了？”
　　被张旭良这么一闹李想几乎忘了她刚开始为什么躲进楼梯间，现在被陈久这么一堵才恍惚想起来，张张嘴发出个单音节，“啊……”
　　陈久被她逗笑了，一扬手将烟蒂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有些谐戏得看着她问：“怎么，才想起来你刚才偷听了我说话、又被我发现的事儿？”
　　李想被他说的有些尴尬，“我不是故意听的，不好意思。”
　　陈久看起来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嘴角露出不深的细纹。夕阳反射在他沉黑的眼睛里，有浅浅的余晖在流动。
　　“下次偷听我说话的时候，起码听完。”他说，“不然会误会我。”
　　李想被他笑的更加窘迫，找了半天词才说：“我没误会，其实我听的也不多，你要是不想别人知道我是绝对不会说的。”
　　陈久轻轻“嗯”了声说：“我没关系。不过我的朋友，她是个女孩子，碰上这种事情情绪比较激动，我让她回去了。你也不认识她，就不要和别人提起吧。”
　　“不会不会。”李想连声说。
　　现在和陈久这么一说话，刚才都已经淡下去的好奇心又被勾了上来，不过她知道就算再怎么好奇也不能主动追问，只是现在无论说什么似乎都显得有点奇怪。她斟酌了半天，最后才说：“我能理解，毕竟都是女人遇上事神经比较脆弱。你刚才不也说么，很多事也就是那一阵忍过去也就好了，冲动和不开心都是一个道理……”
　　陈久愣了愣，盯着她没说话。
　　李想立刻有些懊恼的住了嘴。她现在脑子晕晕乎乎的，说什么都没和大脑的那根弦儿挂上，出口了似乎才反应过似乎说的还是不妥当。真是该死，她模模糊糊想，刚才就应该什么都不说哼哈两声就过去的。
　　“哈哈……”陈久却忽然笑起来。他笑从来都是微微牵动嘴唇而已，可此时却笑出了声，看来真的是被逗到了。就在李想尴尬得脸都烧红起来时，他止住了笑，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李想，你真是个好孩子。”
　　……孩子。李想有点愣，30岁的她已经多少年没这么被称呼过了，就算是她亲爸妈都没有。就在她还不知道该对这个称呼作何反应时，陈久已经转身招呼她道：“走吧，医院也要下班了，我送你回家。”
　　李想赶紧追上他的脚步，“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行。”
　　“年会那天你没能拒绝我，今天更不可能了。”他的侧脸还带着些许笑意，显得格外神采飞扬。李想羞愤得想，也许他是把她的窘状都当车费了。
　　“对了。”陈久忽然站住了脚，“你不是来做B超的吗？结果取了吗？”
　　李想根本没停下步子直接越过了他，很随意、很轻描淡写得道：“取过了，走吧。”她一回头见陈久站着没动，还回身催他，“再晚可能会赶上晚高峰，你送我再回家就该太晚了。”
　　两人隔着空气对视了几秒后，陈久笑了下走到她身边说：“不用担心，我回家很方便。”
　　他们到电梯前，陈久按了电梯后笑着问：“怎么样？我大概什么时候能包红包？”
　　“嗯？”李想没反应过来，“我们还没定结婚的日子，到时候一定会发你请帖的……”
　　“不是。”陈久示意了下她的肚子，“看样子可能我的满月红包比婚礼红包还要先发吧。”
　　“……放心，一定不会让你少给一个的。”
　　陈久又笑出了声。这时电梯到了，他按住门请她先进去。
　　在李想买入电梯门的一刹那忽然想到：可能陈久一眼就看破她根本就没去拿结果了。不过和刚才在挂号大厅不一样，他这次什么都没说，聪明得选择了沉默。
　　她心里忽然有些说不清的感觉。审时夺量，这个男人做的如此天衣无缝，可能她在他眼里真的是个孩子，就像她看张旭良那样。

作者有话说

　　今天jj又抽风好久登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