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橙手》香蕉橙子柚

3、第 3 章

　　等到醒悟过来，我不再怔怔地向着前方发愣，抬脚就自己下水了，丢下对船上人的嘱托：“帮我把包放到座位上。”
　　说话时，我记起来他真的是我的同班同学。
　　也不管他有多不解，我游我的。各种游泳的姿势，现在都可以派上用场。
　　他正以到学校的路程还远为由劝我上去。一个执拗的人，怎么可以轻易被说动？作为一个在固执道路上奋发图强的孩子，我不想再重复之前的错误，之前让他上船是毫无道理的。
　　“你到底上不上来？”他在问。
　　我才不想跟他说话，也不想上去，除非他跟我互换位置。
　　船速还是维持在最低位置，我脑中闪过一个转角，六轮车转角时的画面跟物理课上老师在黑板上画的图近似，老师一边画一边给我们解释什么叫离心率。然后我又想到你，现在你在哪里，你不会再以我为圆心转圈了吧？我也不会。你坐上六轮车以后画的圆不会与我的相交。
　　“剥橙子的！你说话啊！”
　　真不太喜欢一路有人跟着，我跟他正经说第二句话：“你先走。”
　　水上小船比之前又多出一些，他张望一圈说：“早知道就不叫你，现在我都上来了，如果就这么抛下你离开，显得不够意思！不如我就这速度，你愿意游多久就游多久，累了随时上来。”
　　这个人多奇怪，我叫他先走是因为我想自己游，是因为我确定自己可以游着到达终点。
　　许多年前，当人们还守着占地球百分之二十一的区域过活的时候，我父亲就已经着手设计海洋工程，他在我没出生之前就已经与同班一起做出水上城市的模型。因为长期实地考察，他的水性一直都很好，他的小孩跟着他，游泳仿佛是个与生俱来的技能。
　　我作为他的小孩，现在正思考能成功甩开船上人的方法。
　　水下地铁是将百分之二十一扩大的有效工具。父亲的模型里有这个部分，只可惜实际工程试行一段时间后出现事故，导致正式运营搁浅。我知道还有多久到水下地铁，也知道如何进入地铁。
　　水柔软地在身边晃来晃去，整个地球大概要像个摇篮摇啊摇，人们才睡得安稳。
　　岸上一列摩托车队出现，为首的队员本来已经甩开我们很远，后来却停下等我们靠近。我听到那人喊：“喂！我们来比一次，看谁先到学校！”
　　“我车没油了，你愿意用船吗？这次我用船跟你的车比！”
　　眉头不自主地皱起来，我发觉额头的异常，冲船上的家伙道：“你最好别比，船速不快。”
　　“谁说的，你游你的，我比我的！等会你体力不支，随便搭个顺风的！”他说完，先下手为强地提了速度，一下冲到前头，用清晨灰白温暖的天空造出一个背景，像要祝我好运。
　　陆上的摩托手发车直追，应该很不高兴有人没征得自己同意就抢先，只是很快地，他的眼神恢复正常，多了许多冷静。
　　接下来我身边不断有小船过来，却没几个人问要不要搭乘。平时在学校我并不是很受待见，现在这个情形，让我心理上腾出许多不舒服，但是我不屑这种不舒服。
　　在一艘船一艘船溜走后，终于有另一艘来到近处，有人用一种我适应不了的语气说：“要不是看在你爸的面上，谁愿意多嘴问你，别以为你爸厉害你就能看不起我们。你不想跟我们做朋友，我们也乐意你离得远远的。”
　　”那你来做什么？”我无趣地问着，用一种说明对方毫无道理的神情快速掠过这个语气不佳者。
　　嘴长在谁身上，谁就有言论自由。我不想用暴力手段剥夺人的自由，所以直接把他当成肝火过旺。突然我有些怜悯他，如果他一直肝火过旺，恐怕不能长寿，可是我为了追求完美也要羡慕他，不能长寿也不是一件完全的坏事。
　　有些人脾气暴躁，是因为现实不能令他满意，他心中郁愤，找到一个像我这样被说了还不还口的人实在幸运。看在一个学校的份上，我可以不要他的钱，任由他看似潇洒生风地远去，然后才能发现站在岸上六轮车身边的你送来的目光。
　　原来在水里能驾驭各种姿势的人，一下有些飘忽不知道方向。我没有听清你的声音，但是看到你嘴唇张合的模样。原来是在叫我上去。
　　如果这一次水里的人爬到车里了，会坐在后座吧？副驾驶上的人不会嫌弃我已经湿透的全身，主驾驶上的人却会厌恶我这样一个更有传导能力的电阻。
　　为了让主驾驶的家伙感到不快，我应该义不容辞答应你。我甚至能够想象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明天后天，我都会湿漉漉地坐进车子。等到第四第五次，我会觉得不好意思，决定不再游着去学校，但是一出门就发现那家伙因为你的原因索性把车开到我家门口。这样他既满足了你，也满足了他的车。如果他还没有把你当成他车子的一部分，我就能暂时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