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冷梧桐》糯米398

13、特使

　　姜松喝得烂醉，歪歪扭扭地靠在罗成肩膀上，边哭边说：“你信命吗？我信！我是姜氏大户庶出的孩子，从小就受尽欺凌，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可以闯荡天下，觅封侯之位！可我为什么才遇到你呀……还不如今生就错过了，也不会这样纠结痛楚……我老娘真的很可怜，我不能抛下他……”
　　罗成搂住他腰、搀扶着他身体，安慰着：“相见恨晚才更应该珍惜呀！我们彼此都不要猜忌了，血浓于水，大哥和母亲吃的苦，小弟会想尽办法补偿你们的。”
　　姜松控制不住地大摇着头：“不对！是我对不起你！我只恨不是你哥哥……只恨没有早日遇到你……我恨……”嘟嘟囔囔地听不清了。头枕在罗成肩膀上，呼呼地睡了过去。
　　罗成一边扶他躺好，一边笑着摇头：“你呀！实在不适合做奸细。若换了别人，我早灭了他九族。”
　　次日一早，罗成就使人叫姜松来见。姜松酒还没全醒，正发着呆，心想昨喝得高了，不知道说了什么漏底的话没有？听见召唤，忙来到罗成的大帐。见罗成只穿着白色中衣，头发还散着，线娘正帮他梳理。他知罗成一向严谨，接见下属时永远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现在这样随便，显然是把他当做亲人了。他偷偷看线娘，见她正全神贯注地整理着紫金冠上的夜明珠，看也不看他一眼，心里略略放心。
　　罗成见他进来，回头令线娘退下。从坐位上起来，过来拉住他的手，两人一同坐下，罗成的声音象是和煦的春风一般：“大哥刚回来，本该歇息几天。可我这里刚接到探报：李渊已经拿下了大兴城，还打出了只诛暴君，不反朝庭的幌子。李渊的军师刘文静已经上表，请求皇帝禅位。事情果然不出我预料！这下一步，李渊定是要另立新君。现在天下人都知道杨侑丢了，只怕都以为是李渊干的，让他急一阵吧。我已经下令邯城、并州的铁骑备战、准备起事了！可现在瓦岗这边李密防范太严，我拿不到兵权。急切之间，又不能让瓦岗兵变，只怕自损势力。我叫你来，是要你以特使身份出使李唐，与李渊会谈，达成协议：第一，李渊派兵进攻瓦岗，迫使李密交兵权给我；第二，我幽燕铁骑北拒突厥，他可南下取江南，事成之后平分疆土！不然，我和突厥联手，现在就灭了他！李渊是个聪明人，让他好好掂量着，是跟我合作、还是被我灭掉！”姜松见他一片坦荡、说出如此机密之事，不由得感动。他凝视着他顾盼生辉的眼睛，有片刻的恍然：这个人，永远都有那么旺盛的进取之心，那么生机勃勃，简直天生就是政治动物，跟自己当真不是一路人。他低下头，闷闷地说：“是！但凭主公差遣，我明天就动身到大兴去见李渊。”
　　旁边罗春见姜松退出去了，凑到罗成跟前，低声说：“姜将军好象不大高兴呢！你已经派人营救他家眷，为什么不告诉他？也好让他放心。”
　　罗成皱眉，叹了一口气：“不知道罗忠怎么回事？事情还没办成，不好先说的。还有更要紧的，我若是告诉他了，岂不是要他感恩戴德？这样做跟窦建德有什么区别？他是个刚强的人，若是摆明了不信任他，只会让他感觉羞辱。我要让他心甘情愿为我效力，即使牺牲家眷也在所不惜！”他想派人监视姜松，阻止他与窦建德的线报联系，一想之下，又觉得龌龊，只好作罢。
　　姜松没有到酒楼去联系线报人，还是在出使的路上接到了飞鹰传书，令人立即寻机刺杀罗成、携皇子出逃。姜松不动声色地将字条投入火中。
　　李渊在大兴城太极宫接见了姜松。他的大业才刚刚起步，现在目标是皇帝，急需结交罗家，与突厥息战。这回见罗家主动遣使，心里非常高兴，却不肯示弱。他接见姜松时，故意作出凶暴的样子：令人在殿下设了刀山、火海、油锅，成心给这位世子特使一个下马威。
　　姜松来到殿前，见这阵式，冷笑了一下。他没有象一般信使一样吓得发抖，也没有故作大方地用脖子去碰刀刃，站在殿前，抽出弯刀，挽了个刀花，他手中的刀忽变成了刀山，雷霆万钧之势冲向了值事的侍卫，侍卫们毫无防备，被强大的劲风带得站都站不住，歪歪扭扭四下散开。姜松旁若无人，一脚踢了油锅，大踏步来到殿内。李渊倒觉得惊异，对旁边侍立的二儿子李世民说：“燕赵之地果然是藏龙卧虎，这人不过是个随从，却这么好的功夫。”李世民郁闷地说：“罗家父子野心勃勃，只怕是没安好心。”
　　姜松上殿，见李渊四十多岁的样子，气宇轩昂、不怒自威地居中而坐，旁边侍立一个英俊的年青人，心想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李世民了。
　　他背着手、气定神闲，犹如信步而来观风逛景，既不施礼、也不问候，态度傲慢至极。
　　李渊有些恼了，拍了一下书案，大声喝道：“不知礼的奴才！你家主公是怎么调教的？幽州蛮荒之地，尽出粗莽的蠢货！”姜松轻笑：“北蛮夷之鄙人，未尝见天子！臣闻至仁至义为忠，唐公世家门阀，素知礼义，自然是至忠至孝了！唐公现在坐的是天子的御座喽？……”李渊脸上一热，心中暗想：这人口下无德，言语刻薄，分明是骂我趁火打劫，欲夺主上社稷。虽说是司马昭之心，可被人骂出来又是另一回事。见他口若悬河，大有滔滔不绝之势，忙打断他的话：“燕郡王派你来，有什么事？”
　　姜松也不再扯淡，正色道：“我是奉了燕山公之令，来与唐公商讨天下大事。”
　　李渊肃然，令退左右，只留下世民和刘文静，进入后殿，密谈了半天。
　　李世民至晚单独约见了姜松，两人促膝谈心，又聊到半夜。世民要留下姜松在自己帐下，姜松笑道：“燕山公人中之龙，姜松不过一介草民，他却事我如兄。我与他情同手足，岂可背弃！”世民叹道：“我对他也是仰慕已久。当年在太极宫朝觐进见过一面，我们两个都还小，记不清了，他现在长得高了？”姜松笑道：“英雄相惜，迟早会见面的。你与我家主公联手，取了天下，你们两人还要有一场较量。”
　　李渊商量了两天，决定向罗家屈服。派刘文静为特使，随姜松到金堤关回访燕山公，并带了国书盟约，与罗成签署协议，同意罗成条件：相约择日出兵进攻瓦岗，并下战表给李密，特别指明要罗成出战；罗家向突厥施压，不许进攻李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