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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八章:小径分岔的花园 ...


  •   从神话时代到如今。
      重复的战斗。
      无尽的轮回。

      圣域是静止的,一切看起来都如此古老而永恒,不变的荣耀。
      撒加如同第一次来到圣域时般郑重和严肃,细细地用目光抚过它。
      他曾经对它无比熟稔,如同呼吸。直到现在,才看出它不是活着的存在,不属于急速流逝的时间。
      他迎着小道向上走去,向圣域的至高点走去,感到自己仿佛行走在某种大型动物死去的骨架之上。死亡的神殿和信仰。
      迎面有人向他走来,脸面身形仿佛被雾气笼罩,不能看见清晰鲜明的个人,却莫名熟悉。有声音开始在耳边回荡,尽是些模糊不清的重复话语。
      神既对我们如此慈爱,我们也倚靠神,成为她的战士。

      过往发生的事件,思想,喜怒。种种一切组成的全部,如此充满神迹,戏剧感,精心雕琢的情节,刻意营造的氛围,都是封印在书页中的故事。
      你曾经如此真挚地相信,这就是真正的世界。
      就是人所向往的,编成曲子所歌唱的。

      无数人影出现又散去,他们在奔跑,呐喊,训练,战斗。一切看起来都熟悉。
      只是不能确认发生的是哪时哪个人,鲜明的只是圣衣。

      他抬起头,望着神像。神像石雕的眼珠仿佛望向他,又仿佛凝视着远方。撒加想起曾有谁说,所有古希腊雕像上的眼睛都是盲眼式的,只是一片光滑的眼白。
      他们的神,看到的是什么呢。她的眼中映出的是怎样的世界。

      他转过身去,望向脚下的圣域。
      有刹那,他仿佛又戴上了青铜面具,披着教皇袍,变成另一个人。
      那时,他以为自己夺取了神的权柄,成为了至高的存在,一切无不遵从自己的意志行事。
      如今,他又透过自己的眼睛看到了那时的人。
      不过被水承托的浮萍,被风播扬的尘土,反以为自己是有权柄的。

      那并非自己。
      一个名为教皇的身份限制了他。青铜面具,教皇袍,玫瑰念珠。他是支撑那个形象的生命,使得它们可以活下去,执行自己的使命。而在里面的人是谁,叫什么名字,有怎样独特的灵魂,无关紧要。
      所有圣斗士们,重要的只是圣衣而非人。

      从神话时代到如今。
      所有发生的都不过重复。
      只是一件事,一次圣战,一群人。
      圣域的时间是静止的,前进只是走向开始。
      所有的演员,所有的故事,不过一出陈旧戏重演第一幕。

      人信仰倚靠神,神守护人。
      这一切如此美,如此好。
      你能说它是罪恶的么,是黑暗,人所厌恶和摈弃,避之如凶兽和恶魔么。
      它岂不是永恒的光华,永远激动起人们的心和欲望。
      你为何要离弃它,不愿身在其间。只要你信,它即为真实。

      理论皆为灰色,唯有生命的金树常青。
      它如此美丽,如此美丽,却已经不再属于这个世界。
      天下万物各有定时,各在其应在之地,应在之时。

      撒加忽然知道为什么女神是必赢的了。
      正义的正确性。
      神的力量。
      这些都不足以成就命运的必然。

      万千种可能性的丝线最终聚到一点。
      永恒不变的,随心所欲的梦。
      所有的都在一齐说,信仰神。
      这样,你便可得到一切。

      因为它本是已停滞的。
      不过记忆的虚妄。
      对于醒着的人来说,只有一个单一而普遍的世界;而在睡眠中,每个人转向他私人的世界。

      光线渐渐黯淡消隐,那个仿佛处于永恒黄昏般的圣域被夜晚阴影笼罩。又有细小星芒如同萤火虫般亮了起来。几粒光组成一团。撒加觉得有莫名熟悉,随后立刻发现,那是星座的形状。
      它们飘飘荡荡,在处于远古黑暗的圣域中静静闪烁。

      记忆飞速闪过。他想起来每件圣衣都来自一个星座。
      无数星座组成了漫天繁星。
      星命。

      你们是背负星命的人。

      撒加静静地望着夜色中的圣域,以及众星辰。
      那就是诸神的星空。

      眼前的风景忽然又扭曲了,仿佛一页纸一样被对折合上。就是一本书里的纸页。而死亡正拿着那本书。
      毫无疑问,那本书就是命运之书,就是记载宇宙命运的书,就是一切知识的具象化。撒加知道,本能里的知识,呼吸一样自然。
      他看着它,忽然又有种奇异的感觉。它只是一本书,一本普通已极的书。一本植物打成纸浆,用以制作纸页,又用油墨印刷或者书写而成的书,里面的文字都是僵板的、固定的,读出来是成型的诗歌,一首史诗。而他从生到死,从未真正活过,不过书页间早已被刻画预定的一个形象。
      如此干涸枯燥。

      某种清丽的香气飘洒,惊醒他的思维。撒加发现此时他们身处一座花园里,花园里栽满了玫瑰,有无数分岔的小道蔓延向不知何处的远方。四周充满不可思议的光线。

      你觉得命运是怎样的,撒加?死亡问,携着一本对于他的体型来说似乎过于庞大的书。
      我并不知道。直到刚才之前,我以为在圣域所发生的一切是命运,或者说是所谓的宿命。撒加忧伤而自嘲地笑了笑。但是,现在我想,那并非命运,或者说是已经抵达终点的、死去的命运。它有不断向前的错觉,但是每一次,它都落回终点,终究发现自己在原地不曾改变。而这也正是它所期望的,被自己所束缚,相信这是自己的胜利。
      没有无限可能性的未来。

      是的。可能性。死亡点点头。
      当你们说起命运的时候,想的究竟是它的必然,还是它的偶然?
      尽管无论哪种,人们总是想将之诠释为命运,相信冥冥之中是被安排成这样的。
      世界的前进只有一条路。

      那是因为人们每次只能踏进一条河流。你不能同时既在这里,又在它的另一条支流上。
      而命运,既是所有可能性的总和。
      所以你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
      你不能改变命运,但你可以选择要踏进命运的哪条支流。
      被改变的并非世界,而是你自己,是否遵循你想要的,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应作什么。你的天命。被自己内心的愿望和渴求驱动,使你成为你自己的存在。

      塔纳托斯朝他伸出手,手里拿着那本书。
      来试试吧,你想要知道的所谓命运。

      撒加把手放到封面,感到它有种奇异的温暖,就是生命的温暖。整本书仿佛就是一个活物,有着呼吸起伏的宇宙。
      他骤然感到一阵猛烈的头晕目眩,刹那无数场景和画面闪过。

      撒加,你长大后想要做什么呢?
      加隆年幼清亮的声音回响在他脑海中,他看到了无数个自己,不同的身份,不同场景的故事。世界从一点开始散发无数丝线,不断分岔。有些忧哀,有些喜乐。幸福或毁灭,都并不遥远。那些爱与憎,也属于他自己。千变万化的无数形象。

      塔纳。你又乱拿我东西。
      一个糙砺如时间沙漏中沙粒簌簌落下,古旧如骨骼相互摩擦、震落积久灰尘般的声音响起。幻觉消失了。死亡已经把书收回去。不远处有人正走过来,身材高大,披着长而陈旧的褐黄色斗篷,步伐如同骆驼一样缓慢坚定,仿佛自历史沙漠旷野中行来,饱经风尘。
      塔纳托斯哼了一声,把书赌气一样甩过去。那人平平地伸出手,书就出现在它手中,就像回到它应在之处那样自然而然。
      撒加对忽然出现的陌生人毫无好奇之心,对死亡和他的关系,他们之间所发生的,也毫不关心。他只是看着那本书,又有种奇异的错觉。他刚才看到的那些命运都以魔法被封印在那本书里,他无法触及。只有撕毁它,他才能将它们释放出来。
      又或者,被封印的正是他自己所在的那一页。突兀的、孤立的、独自的一页,页码不与其他相连。不由他的意志可以翻动至其他,而是被强制写入其中。它不要成为自我的灵魂,而要求生命本身。
      他的眼中飘过那些人。那些过往的亡灵,冥界所有死去、徘徊流连,迷茫在原野上的传说。无法离开的、属于神的诸人,留滞拘束的星辰的轮回。

      你想要怎么做呢?
      仿佛看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那个人问他。
      要什么样的火可以烧毁命运的书页,什么样的蠹虫可以啃食吞噬它,什么样的力量可以撕毁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八章:小径分岔的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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