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萍满渚相思叠》未名清欢

29、尾声

　　第二十九章尾声
　　十年后，人间，大赫王朝，凡軒十五年
　　“娘！”伴着一声清亮磁性的声音，明黄色的身影迅速出现在我的寝宫门口，下一秒，黄光闪烁，宁凡俊眉的面庞和辉光熠熠的俊俏凤眸已经出现在我的面前，身后，是一众目瞪口呆的随从。
　　我笑着起身，用锦帕轻轻点他的额头：“看你这一身汗，这么大了，也没点皇帝的样子。”
　　“谁说的，我在臣子们面前可是威严得很！”宁凡微微撅起嘴。
　　我微笑着看他。
　　十年前我回到人间时，自寻珠离开整整八日，按人间的时间，宁凡应已有19岁。可是见面时我却发现他的样貌竟与我和雷泽离开时并无太大区别，仔细想来倒也并不奇怪，他本是我和雷泽在人间时所得，体内流的是两位上神之血，自然不会与凡人同生同老。
　　如今人间十年，于宁凡和我，其实也不过十日光景。
　　此刻的小凡，虽仍是12、3岁的模样，个头亦不过与我肩平，眉眼之间却已尽得其父风骨，一双掉尾凤目深邃幽黑，假以时日，不知要惹来多少桃花……我想着，突然便有些不舍，于是上前将他搂在怀里，柔声道：“累不累？饿不饿？”
　　“不累！”宁凡抬起头，乌黑发亮的眸子对着我，笑意满满，“娘，父亲何时回来？”
　　我笑着理顺他跑乱的长发，轻声答道：“你父亲此番是要去和他的师傅叙旧，不会那么快回来。怎么，凡儿想父亲了？”
　　“想，可惜凡儿不能离开，不然就和娘一起去寻他！”
　　自十年前起，梓飏便效仿古圣人，将皇位传给了凡儿，自己则落了个清闲，重新操起了治病救人的老本行，动辄四海采药，天下行医。起初他还牵挂着宁凡，每次离开不过十日，每次回来便拽着凡儿给他“汇报”近况，后来他慢慢发现凡儿没有他也能将政事处理得很好，便索性甩开膀子彻底不管了。这一次，他说要去见梓玄，一走至今已三月有余，仍没有回来的意思。
　　我并不担心，倒是宁凡从小被他带大，这么久不见，心中还是很惦记，时常念叨着，父亲何时回来？
　　我看着儿子渐渐黯淡的小脸，一言定乾坤：“凡儿，不碍事的，娘明天就带你去找他！” 说着，我故作神秘地附在他的耳边，轻声道：“你父亲在天界，离开个把日子于这人间不过一时半刻，若再不放心，娘明天再将兰青叫回来坐镇两日，好不好？”
　　“好！当然好！太好了！”凡儿原本郁结的脸立刻舒展开来，要不是随从在后跟着，估计就能上蹦下跳起来。
　　于是，次日天尚未亮，棣安城的守城将士就被一道紫色身影晃了眼，迷迷糊糊中听到低沉冷漠的声音在曙光未起的空中飘过：“为什么每次都赶在我家老婆大人怀娃儿的时候……”
　　到达天界那日，除了早早便等候着的梓飏，父皇和继任天帝之位的梓玄还联手为头一遭回“娘”家的凡儿摆了一场极其盛大的欢迎宴，九天八荒前来祝贺的神仙妖魔挤了满殿,送来的贺礼宝光四射，价值连城的有以青峰寒玉磨成的玉剑和魔界忘川河畔黑石制成的盔甲，稀罕难求的有魔界荼蘼花的种子和妖界诸族的信物，就连灵兽们也纷纷送来了刚刚出生的小兽，说是要送给凡儿带回人间饲养。
　　祈润带着玲儿、祈汤带着青雀出现时，宴席已经进行了一半，酒力不济的神仙妖魔倒了一片，从远处看去，横七竖八，五颜六色的头发配上奇形怪状的样貌，分外妖娆。
　　玲儿和青雀一到就立刻甩了各自的夫君，将我拽到一边说悄悄话，凡儿不屑与我们三个女人为伍，便拉着梓飏跑去寻他的两个表舅舅畅谈，我在一旁不时瞟着，心满意足地发现他年纪虽小，谈吐气质风度翩然却毫不吝啬于自小在天庭长大的祈润祈汤，尤其是他眉眼之清俊，凤眸之生辉，还有顾盼之间的恣意张狂，竟已与雷泽如出一辙……
　　心闷闷一疼，我收回目光，垂了头，蓦然安静下来。
　　那人，不知还要我等多久呢？
　　“公主,别再等了，他不会回来了！”见我不语，雀儿和玲儿立刻知我心中所念，所挂。
　　“雀儿！”
　　“可不嘛！”青雀委屈地横了玲儿一眼，凑到我的身边，抱住我的肩，声音微微哽咽:“公主，别再等了，雀儿看着心疼。”
　　“是啊，公主，别说雀儿和我，就是先生也总是长吁短叹着念叨你，心疼着呢！”玲儿这次没有制止，而是一同劝我。
　　我微微一怔，回身将她们揽在怀里，但笑不语。
　　“娘！凡儿也要抱！”清亮的声音传过，一个小人儿钻入我的怀抱，分享着我们三人的喜悦和温暖。
　　这场宴席从艳阳高照开始，一直浩浩荡荡地开到了晚霞落尽才肯罢休。我惦记着要带儿子回他娘从小长大的瑶嬛殿看看，便向梓玄和父皇母后道了别，踏着夜色月辉，露水莹莹，一路向瑶嬛殿慢慢走着。
　　瑶嬛殿门口的小神正昏昏欲睡着，突然看见我带了个小人儿前来，立刻困意全无，精神抖擞地冲我敬了个礼，声音嘹亮得惊起了在正殿屋檐安窝的玄鸟。刚刚喂完宝宝的玄鸟妈妈哇哇叫了两声，扑棱棱地飞起，落在门口探了探头，便又扑棱着飞了回去。
　　“嘘嘘，小声些，别把大家都吵醒了！”我哭笑不得地冲他做手势，一边领凡儿走进店内，一边给他介绍殿内的每一处。
　　“这是玲儿姑姑的屋子，当初你祈润舅舅就是在这里和她私会，被娘亲撞了个正着……”
　　“这是娘亲的白姑姑生活的地方，白姑姑是妖皇，也是当今魔君的妻子，你娘便是她一手带大的……”
　　“这是你青雀姑姑的屋子，那个破了的窗户，还有撑坏了的门，都是她努力练功的成果……”
　　“嘘，这里是你青雀姑姑带来的小灵兽生活的地方，它们这会儿已经睡了，咱们明早起来再和它们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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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低着头，到处指指点点，说得凡儿目接不暇时，他便会拉着我的手要我慢一些，然后小大人一般进去巡视一圈，我见他背着小手在一间又一间的空房子里转悠，便道：“凡儿，今日早点睡，明天一早娘再带你仔细看好不好？”
　　“不要！”凡儿一口回绝，走过来牵着我的手，随着我慢慢向寝殿方向走。
　　“为何不好？”我奇，低下头去看着身边的小人儿。
　　“等不及了！”凡儿认真的看着前方的路，双瞳黑得像极了他那满目魅惑的父亲，“凡儿等不及要将与娘亲有关的一切都记在脑子里！”
　　认真的语气，认真地表情，认真的话。
　　我心头一酸，俯下身去，将他抱住。
　　从宁凡出生到现在，我在他身边不过十年有余，那些分隔两地的时光，他定是思念着娘亲，却无人可以倾诉。
　　轻轻抚摸他头顶的发，我慢慢开口：“凡儿，娘再也不会离开你。”
　　“恩，”凡儿趴在我的肩上，声音闷闷的，“还有爹爹，我们再也不分开。”
　　“好，”我应着，却突然觉得不对，连忙扶住宁凡仔细看着他：“凡儿，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娘、爹爹还有凡儿，永远不分开。”对面的小人儿异常认真。
　　“可是你爹爹他……娘也不知他何时会回来。”我尝尽希望坠入绝望之苦，因此从不给儿子虚幻的期待，此刻亦然。
　　“不啊，”凡儿抬头，漆黑的双眸在黑夜中闪耀着欣喜的光芒，“娘亲，爹爹就在那里！”
　　凡儿话音未落，在我梦中萦绕不散的琥珀清香便自后方一丝丝一缕缕袭来，飘入鼻息时，似天罗地网将我笼盖，紧紧缠绕。
　　我愣住，慢慢直起身，心跳如鼓，却又安稳如常，仿佛这一切，本该如此。
　　于是不言不语，静静转过身，抬起头。
　　寝殿院中的梅花开了满园，被夜风吹散，洋洋洒洒，落了一地，也洒落了他满身。
　　点点红梅下，黑发如墨，蓝衣如靛，将他含笑的凤眸点缀得如同星辰，静谧间，散发着温柔如初的妖娆光芒。
　　展臂时，唇角笑意桀骜如初，掌心温度炙热如初,掌心中央，静静躺着一件七彩鸳鸯锦囊。
　　“瑶儿，凡儿说得对，我们再也不分开。”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