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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十年磨一剑,寒衣无疑是寒冰门最好的一柄剑。寒鸦当年见他出手,形如鬼魅,手中双匕寒芒似星,凛如月光。而他最过人之处应当在于他招式配合之巧妙,柄击,反手,致盲,流星追月,起承转合之间天衣无缝。即使对手强于他,他依然能立于不败之地。

      寒鸦入门不算早,加之幼时落下了病根,畏寒忌冷,习武进度一直落后于人。好在她足够勤快,于刺杀之道也颇具天赋,倒也渐渐追上了几个师兄弟。

      寒衣以柄击闻名,也一心指导寒鸦柄击手法。他认为,刺杀之术胜在力量与速度,寒鸦虽然身体灵活,身手敏捷,但在力量上始终不及一般男子,若是遇上外家功夫稍好一些的,就很难得手。世上高手何其多,而刺客之道,一旦现形,难逃生天。因而学习柄击无疑是更好的选择,更何况还有个现成的好师父。

      初时,寒鸦也认真学习。
      寒衣亲自教授,除了手法外更有他的个人心得。
      他是寒冰新一代的翘楚,平日任务繁多,即便再忙,一得空,他便会指点她一二。可寒鸦对柄击的热情始终不高,倒是对刺杀之术愈加纯熟了。寒衣也不勉强,可惜他对刺杀术只保持在熟练的阶段,没有深入了解练习过,于是寒鸦最终还是交由前辈们教导了。

      寒鸦第一次出任务,受了不大不小的伤,任务是顺利完成了,可她没有斩草除根,被只剩一口气的目标反扑了,背上豁了个口子。

      寒衣知道后很生气,骂她不长进,平日里都白学了。他当时在给她上药,本来这些事都该自己做的,若是这点事都做不好,如何能活下去。可寒衣一手压着她的腰,一手恶狠狠地往伤口上撒伤药。她动弹不得,只好在心里想着,寒冰门真是有钱啊,伤药都跟面粉似的用,继而又被那伤药刺得龇牙咧嘴地抽气。

      后来,寒衣在闲暇时就和她一起出任务,一路相随一路指导,教她手法也锻炼她的心境。他说,她是他带进门的,自然要护她周全。直到她的刺杀之术再难遇敌手,直到她不再手软留情,直到她在江湖上能与他比肩。

      十年磨一剑,在他的指点下,她没花上十年。
      那年她十八岁,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寒冰新秀,他唤她鸦杀,以杀为名,这是对能力的认可,也是断了私交。

      此后,便少了交集,她也不是个念旧的人,那些过去就埋在心底,再没对谁提及,就连自己,也懒得回忆了。

      雨初霁,膝上的疼痛也似好些了。

      寒鸦起身打开了店门,阳光穿过稀薄的空气照进小铺中,门口的粉尘无所遁形,而更深的堂内却是依然笼在黑暗中。

      这店面朝向不好,久不见光。若是夏日,尚能起到消暑祛热之效,这到了冬日无疑就成了一种折磨,阴冷潮湿经久不散,如果几天不开窗通风,那些木制的物什就会发霉生出蠹虫了。她最是畏寒,可却不愿再换间铺子,他若知晓,必然又要说她懒散懈怠,连这点小事都不愿做。

      可他又怎会知晓呢?

      寒鸦敛了心神,但见斜烟淡雾中,一红衣女子婷婷嫋嫋地立于阶前,斑驳素伞浸着清香。

      这是个极美的女子,她执伞的手指关节分明,从肌理来看,似乎年纪已经不小了,可她色若春花,便是说二八年华也不为过。手腕有力,是常年习武之人,指肚有薄茧,看来惯用的兵器不是长兵。虽着一袭红衣,女子的脸色却被衬得更显苍白,眉宇未锁,可依然透着愁云忧雾。她本略垂着眼帘,待她的视线与寒鸦对上,寒鸦方才注意到,她左眼角有一颗泪痣,更为她添了几分凄楚。
      那女子看了寒鸦一会儿,忽然垂下眼帘,掩口不住咳了起来。寒鸦暗自打量了她一番,红衣女子的衣饰虽然简单,却并非寻常料子,江湖中人鲜少会这般讲究,可若是有钱人家的女儿,必然不会独身一人抛头露面。已是五月中旬,天渐渐泛起闷热,她仍是咳嗽不止,想来是患有内疾。
      红衣女子缓了下,略一欠身,浅色的唇轻启,“请问,这里是胭脂铺吗?”

      “是的,”寒鸦侧身将人引入店内,“不知姑娘想要何种款式?”

      那女子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千面如是,这店名可有什么典故?”

      “小女子才疏学浅,这店名是夫家所起。他曾说,世间多痴人,或为名利或为情爱,恋恋人间。粉黛胭脂绘红颜,执笔画张桃花脸,世间之人莫不是施千层脂粉、着千般面具。因着殊途妄念,换万千姿态,闹怨凡尘,”她想起那人说话时的表情,他总那般吊儿郎当,她本以为数年相伴足够她了解他,不料他的心思埋在千面之下,她至今未知他话中真假,“却不知一切皆是虚妄,凡胎如是,魂灵如是,千面亦如是。”

      那红衣女子轻笑一声,眼角愁色似秋日肃杀之气溶于夕照,了无痕迹,她收了伞置于门侧,似笑非笑地看着寒鸦,“可真是个妙人儿,那依夫人看来,我的面具如何?”

      寒鸦因那声夫人微怔,随即想起方才自称有夫家,不免红了脸颊,“姑娘天生丽质,有沉鱼落雁之貌,然面相愁苦,郁结于心,伤及肺腑,属忧思难忘,且姑娘眼角泪痣有薄福消寿之相,若能排解忧愁施以粉黛,必然愈加明艳动人。”

      红衣女子步至柜台前,琳琅千匣,令人不知所措,她问,“不知姑娘惯用何种胭脂?”

      寒鸦的面相本就精致,虽不若红衣女子,倒也称得上清丽脱俗。寒衣常说自己慧眼识珠,捡到的孩子不仅有天赋还生得一幅好皮相。门内也曾有人拿他们开玩笑,说寒衣就是捡了个童养媳回家养。寒衣佯作生气,“我是那种人吗?我还不至于对一个小丫头下手。”是的,他不曾对她下手,不论是何种意义上的。

      他平日虽举止轻浮,却从不会对她轻佻。初时,他尽心尽力地扮演着好师父好兄长的角色,后来,他是好搭档,好对手,从未逾矩。

      他曾送她一盒胭脂,色浅,香淡,却持久。他说这胭脂名唤无衣,取之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之意。他知她向来不在梳妆打扮上多做心思,便也只送了这一回,在他捡回她的第六年整。

      就当是生日礼物,他这般说道。

      后来,寒鸦得了自由,寻遍大江南北,却无人听闻过这名为无衣的脂粉,想来是他自己调配的,他不精于草药,不知那盒胭脂是否有毒?

      她恍惚间想起,那日,她对镜梳妆,明明是极浅的颜色,却让她红了脸颊,乱了心跳。

      那日,她打开房门,他立于梨花树下,白衫红衬,一身芳华。
      这一个瞬间,长过永远,她知道她入了劫,此后爱恨皆系于他眉间。

      那红衣女子许久等不到回答,也不恼不怒,她径自拿起一盒胭脂,轻捻少许抹在唇上。胭脂色艳,美人色绝,她勾起嘴角,宛如春回大地,万里冰封都在这一刻化为一江春水、一腔柔情,分明不见人头落,暗里却教男儿髓尽骨枯、丢盔弃甲。

      她道,“吾名红泪,还未请教夫人如何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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