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麒麟》碾红豆

39、双人推演

　　洞中的气氛开始诡异起来。
　　圣女不理沈绉，自顾自地练功。
　　而沈绉，饿了就吃，累了就睡，无聊了就照着壁画锻炼身体。
　　两人似有默契一般，都不说话，直到圣女练到双人推演那一组壁画。
　　圣女对着壁画看了半天，叫了沈绉：“你来看看，这是不是两人对练的？”
　　沈绉看了圣女一眼，感觉找回了些场子，直言不讳道：“你心里清楚得很，这是男女交|欢图，要我帮忙就直说。”既然怎么都避免不了，还是干脆点好，这破地方他可待够了。
　　圣女一下子噎住，大概没料到沈绉会这么直接，不由皱了皱眉。
　　沈绉看到圣女嫌恶的表情，道：“如果不要，现在就出去吧，我可不想再待下去了。”
　　圣女低头不语，过了好一阵才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沈绉明白圣女是表示同意了，便道：“既然如此，有些话要先说清楚。第一，我完全是为了帮你，事后你我各自嫁娶，互不干涉，就此相忘于江湖，不要纠缠不清。第二，如果你不幸怀孕，不管生儿生女，请务必要告诉我，我会给你准备房屋田产和银两。如果你不愿抚养孩子，可以随时交给我。我只有一点要求，不要让孩子接受那个危险的甄选训练。”
　　“我答应。”
　　这下轮到沈绉愣住，他提那些无理的要求不过是想激圣女拒绝，毕竟没有女人会愿意吃这么大的亏，只是没想到圣女比他想象中还要坚决果断，竟然答应了，一时有些慌，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那，先去洗洗吧，你先？我先？还是一起？”
　　圣女拒绝了沈绉同浴的提议。
　　阳光从洞顶裂缝中洒落下来，带来秋阳的温暖，天气很好，秋高气爽，宜嫁娶。
　　对于有些人来说，一天的时光太过短暂，短到在漫长的人生长河里可以忽略不计。而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有时候，一天的时光就像一生那样漫长。
　　夜幕降临，沈绉起身补充能量，圣女躺在地上不动。
　　沈绉抱起圣女走到积水潭边，喂她喝了些水，又帮她洗净身体。
　　“你怎么样？”沈绉问。
　　“累。”圣女嗓音嘶哑。
　　“那你好好休息吧。”
　　“祁郎，如果我们无法出去，要一辈子生活在这里，你会怎么办？”圣女突然问。
　　“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我娘一定会找人来救我们的。还有，我不姓祁，姓林姓沈都随意，叫我小七也可以。”
　　“如果师父也救不了我们呢？”
　　“那我们就自救，隧道里的水是活的，一定有出路。”
　　“我知道了，”圣女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中意的女子是什么样的？”
　　圣女突然转换话题，沈绉一时有些诧异，随即明白，圣女是想问他愿不愿意跟她在一起，他的回答让她失望了。圣女不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直接问他中意之人，显然认为他已经有了意中人才不愿跟她在一起。
　　沈绉不愿让圣女太失望，却也不愿给她太大希望，便道：“我也不知道，大概要美丽、温柔，心思简单。”
　　圣女美丽、冰冷，勉强算得上温柔，可心思不简单。
　　能被选为天女教继承人，心思肯定不会简单的。虽然沈绉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圣女心思不简单，但圣女明明不喜欢他却还主动靠近他，并成功造出对她有利的舆论来，单是这一点就让他警觉不已。圣女还喜欢对他的知识来源刨根问底，让他本能地觉得圣女的控制欲很强。要跟这样聪明有心计的女人在一起，就一定要比她更聪明，更有心计，还要有足够强大的神经，他自觉不是那种人，也不想变成那种人。
　　两人各怀心事地沉默起来。
　　入夜，熟睡中的沈绉忽然醒来，圣女柔软的躯体如同蛇一般缠了上来，沈绉只得挺身配合。二人又将双人推演图练了一遍，直到旭日初升。
　　圣女紧紧贴着沈绉，双手箍着沈绉的脖子，声音嘶哑道：“沈郎，你送我一样东西吧。”
　　“好。”
　　“你都没问是什么就答应了？”
　　“因为现在在洞里，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无法给你，能给的只有承诺。”沈绉声音低沉道，他有种感觉，在这种缠绵缱绻的时候，最好不要拒绝女人的要求。
　　“别答应这么快，你不怕给不起？”圣女摩挲着沈绉的脸。
　　“我给不起的东西有很多，你指哪一样？”
　　“譬如说，你这个人。”
　　“我现在不就是你的吗？”
　　“讨厌，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圣女娇嗔道。
　　“琅儿，你相信我吗？”
　　“不信。”
　　“你不信我也是应该，毕竟我们彼此之间了解得不深，我这人看起来又不是那么地稳重可靠，但是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愿意付出努力不让你失望。所以，不管今天你要什么，我都会答应，哪怕我现在给不起。”很多时候，男女之间的悲剧在于，男人总是轻率地许下承诺，而女人又太相信男人的承诺。但沈绉觉得，在两情欢好的时候，如果男人连一句承诺都不愿给女人的话，那他就更是个王八蛋。所以，哪怕知道有可能做不到，他还是尽量不愿意让怀中人失望。
　　“我想要你脖子上的金锁，能给我吗？”
　　只要金锁？沈绉虽疑惑圣女的要求怎么会如此简单，还是把金锁摘给了她。一时想起他娘给他金锁时的情形，要知道只有小孩子才戴金锁，以保平安，而他业已成年，他娘却仍郑重其事地给他戴上，好像真的相信这一把小小的金锁能保他平安，趋吉避凶。现在想来，他娘的行为是真的很奇怪，而圣女问他索要金锁，也很奇怪。
　　圣女把金锁挂到脖子上，坐起来给沈绉按摩，沈绉顿时觉得身子轻松起来。
　　圣女边按边问：“现在是不是感觉很累，很想睡觉？”
　　“嗯。”
　　“那你闭上眼睛，我陪你说说话，很快就会不累了。”圣女轻轻地拍着沈绉的背。
　　“好。”沈绉依言闭上眼睛，圣女的按摩和拍抚让他精神很快放松下来，意识渐渐松弛。
　　“现在你的面前是一层层白色的帐幔，轻盈、柔软，你一层一层地揭开它们，一层又一层，一层又一层……”
　　沈绉心中想笑，这是冥想？竟然这么前卫，谁说古人不浪漫？
　　“揭开最后一层白色轻纱，你会看到美丽的天女山，山上树木繁茂，有苍松翠竹，有飞瀑温泉，还有一群穿着白衣戴着面纱的女子，她们是天女山的教众……”
　　圣女语气轻柔，缓缓叙述，沈绉的头脑渐渐混沌起来，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引导着他的精神往前走，但奇怪的是，他并不想反抗这种引导之力，只是机械地听从。
　　“……你不小心掉进鬼洞，鬼洞里有很多毒蛇，很多很多，你吓得晕过去，忘了进洞后所发生的一切，忘了，全部忘了，忘了，全都忘了，忘了吧，忘了吧，睡吧，睡吧……”
　　听到这里，沈绉潜意识里感觉有个东西破掉了，这时有个声音叫道：“这是催眠，小心女人！”这声示警惊起了脑海中的一缕意识，那一缕意识刚要挣扎，却忽然被什么东西拖入意识的深海。
　　沈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日已中天，沈绉发现自己正裸身处在一个顶有裂缝的洞中，四处都是蛇，其中不少是有毒的种类，心中一紧，惊惧之后又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到了这洞里的。
　　爬起来，顺手拿起地上一截枯枝，试图驱赶那些爬行动物，却发现只要他靠近，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家伙就会自动闪开。
　　沈绉舒了一口气，仔细打量起这个洞来，隐约看见墙上有刻画的痕迹，赶走盘踞在哪里的爬行类动物，发现是一幅幅的连贯的人物壁画，壁画上的人姿势很像太极拳和五禽戏之类的，却又不太一样。边看边比划，不知不觉走到双人推演图那一组，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袭来，闭目深思，想要抓住那种感觉，却徒劳无功。
　　把壁画看完，沈绉盘算，从洞顶裂缝爬出去是根本不可能的，洞很陡峭，没有外力帮助，也没有攀登爬行工具，这样就只能试试那条看起来很危险又黑魆魆的通道了。
　　正无奈地准备去冒险时，从斜向下的通道中忽然传来“哗哗”的涉水声，沈绉一惊，赶紧找了个光线暗、视线偏的地方躲起来。
　　过了一会儿，洞中出现一个人影，径直往沈绉藏身之处走来。来人正是他娘，沈绉激动之下，一头扑过去，大叫：“娘！您可来了，吓死孩儿了！孩儿还以为此生就要葬身蛇腹了。”
　　林芷拍拍沈绉的背：“乖，吓坏了吧，娘不是寻你来了？”
　　沈绉抬起头：“娘，我怎么掉进蛇窝了？”
　　林芷惊讶道：“你不记得了？”
　　沈绉皱眉道：“我醒来看见四处都是蛇，怎么进来的却想不起来。”
　　林芷问：“你记不记得还有谁跟你一起进到这里？”
　　沈绉疑惑道：“我想想，好像有，又好像没有，记不清了，反正我醒来就只有自己一人。”
　　林芷拉着沈绉走到双人推演图跟前，问：“你还记得这个吗？”
　　沈绉挠挠头：“似曾相识，不过想不起来以前在哪里看到过。” 说完有些羞赧地夹紧双腿，身体的某些地方不听指挥，太丢人了。
　　沈绉的小动作没能逃过林芷的眼睛，林芷眉毛一蹙，有些了然。
　　沈绉感觉到他娘有所察觉，忙捂住不安分的某处，掩饰道：“娘，我怕蛇，咱们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林芷一笑：“娘的阿麟长大了呢。”
　　沈绉尴尬道：“娘，咱们快走吧。”说完就向着来时的通道奔去。
　　母子二人逆流而上，游到地下河尽头。巨大的水流冲击，让一般人很难立住脚，林芷冲到水柱下，从中拉出一根绳子来，系到沈绉腰上。沈绉屏气，沿着绳子往上攀去。
　　守在绳子上端的人感觉到绳上有人，忙用力往上拉，沈绉很快被拉出漩涡。有人递上衣服，沈绉赶紧穿上。
　　绳子又被放了下去，不多一会，林芷也被拉出漩涡。
　　不料，变生肘腋，没等林芷上岸，兰圣使已经用剑抵住了沈绉的脖子。
　　林芷又惊又怒：“你想造反不成？”一跃上岸，要去救沈绉。
　　兰圣使剑一移，沈绉的脖子立刻被划出一道口子，鲜血立时涌了出来。
　　林芷没料到兰圣使真敢下手，立刻顿住脚步，怒道：“你没这个胆子，主使者站出来！”
　　圣女冷冷道：“您不是都猜到了吗？”
　　林芷心寒道：“为什么？”
　　“你不配做教主，一直置全教上下于不顾，只知道找你那宝贝儿子和他爹，你自己想想，这么多年，你待在山上有几天，教中事务你问过多少？”圣女出言指责林芷。
　　“配不配还轮不到你来指责。为师原打算等你从洞中出来就把教主位子让给你，现在看来，你连这几天都等不了了。为师自认待你不薄，为什么要背叛？”林芷痛心疾首。
　　“你是待我不薄，那是因为我的体质适合练《素|女|心|经》，更因为你没能生出女儿，背负不起断送天女教的罪责，你完全是为了自己！”
　　“你要怎样才肯放过阿麟？” 林芷问。
　　“只要你自断手筋脚筋，从这里跳下去，我就放了他。”圣女冷冷道。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