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卿知此事决易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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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死盯着突然变得正常起来的王允清，心中满满的都是疑惑。我缓缓向他伸出手，想要确认什么似的轻轻触上他的脸颊。他也配合，只静静凝视着我的双眼，一动不动。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收回手握在胸前，“刚刚你喝了什么？”
他不言语，只静静地伸手将我睡醒之后没有整理的乱发用指头拢好。
“你快说啊！”我实在是无法忍受他们如此耐着性子的哑谜，整个人都狂躁起来，眉头紧锁几乎冲他大叫起来。
他却不温不火地冲我露出一个笑，轻轻攥住我的指尖，淡淡道：“你现在身子不好，听这么多，不会受不住么？还是过过吧。”
我听他也如此搪塞我，一股无名火儿“蹭”地便窜上来，甩手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出来，大吼道：“你们都瞒着我，什么都瞒着我！点珠这样雨涵这样！梅子琮菲老祖宗都这样！现在倒好高，连你也这样！你们到底都是怎么想的？！”
“娇芸……”他似乎被我的歇斯底里吓到，想要将我拉回去，无奈我整个人贴在床栏上，活像躲恶徒的女子那般。他叹了口气，道：“不过是想叫你安心养着而已，你怎的如此耐不下心性——这以后可如何是好？”
“耐不下心性？”我冷笑，“现下到处都是秘密，我就像身处迷雾之中，你叫我如何耐得住心性？！”
“娇芸。”他又是重重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罢了罢了，若一直这样瞒着你，只怕你的身子怎么都养不好——本来底子就差，再加上思虑。便都告诉了你罢。”
我一时没有明白过来他的话究竟是何含义。不过似乎是对我有利的。两日的疑惑似乎马上就要解开了。我放松了下来，凑到他跟前。晚上的春风夹着些寒气吹过来，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他很是温柔地抖开被子替我裹得严严实实：“你真的要听？”
我点头：“真的。”
我觉得我做出了一个不会令自己后悔的错误决定。
他在那之后说出的话，将我的人生，完完全全导入了另外一条轨迹。
我不可以再和气下去。我要拿出我的气势！
“那日你食的莲子粥，里面混进了附子磨制的粉。”我把手伸出将我包裹的像个粽子的棉被，他轻轻握住以示回应，“虽然你食的量少，可是拖延的时间太久，纵使郎中拼尽一身的本事，却也只是保住了你的命——他说你能不能醒，完全仰仗天意。
他手上的力度更大，似乎知道我在害怕要给我力量一样。
“这之后，我本来顺畅的宦途却不知为何开始变得坎坷起来。先是升迁的机会被别人捷足先登，再是上首用一个捏造的罪名要治我的罪。父亲找寻了几十年积累的人脉才将我保出来，不过我也因此丢了官职，永不取用。我本以为是自己的工作那里出了疏失才致此后果，可是有一天我听见父亲和二弟的对话，才知道是我不与他们一气谎报灾情和赈灾款项，他们怕我知道后走漏消息，才想着法子将我除掉。
“我一时无法接受，你又一直不见好转，老祖宗又一向不喜欢过问这些个外务的事情。我心里烦闷，可是却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无奈，只能借酒浇愁。”王允清一面说一面挤出一个苦涩的笑，“那日，我在你我曾赏雪的亭子里自斟自饮，那张绣和过来，带着一个食盒子。”
“食盒子？”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可是为了不打断他的叙述，便没有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是，食盒子。”他点点头，“她说天气寒了，我自己带过去的酒只怕都冷掉了，便给我带了温酒和几样下酒小菜。恰好我自己带去的酒真的冷掉了，我便二话不说劈手夺了酒盏喝了起来。
“几杯酒下肚，初时不觉得什么，不一会子身上就燥热起来。那张绣和也会抓时机，就将我引到她房中了。”
“她不是装疯么？又是借什么由头恢复正常的？”我有些疑惑，不由发问打断他的讲述，“难不成我一出事她就好了？”如果真是这样，那说明她的心思还是不够缜密——正室一出事疯掉的小妾就恢复神智清明，明眼儿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若是放在婆婆不偏颇而又极讲究位阶礼法的家族，她早就被家法处置了吧？虽说在王家她颇受婆婆宠爱，可王家的门楣到底不容许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发生。
“她才没有那么傻。”王允清倾耳听完我的问话，又开始笑，似乎是笑我把张绣和想得太简单，“她一直在喝‘药’。”
“药？什么药？”她又没有病，是药三分毒的道理没有人会不知道，若是为了身子大好做铺垫，折了康健进去也是不值得的。
“不过是些补品罢了。”王允清情绪平静，似乎只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甚关系的故事，“你以为，那郎中是怎么羊活自己家的？一个‘钱’字罢了。母亲给她家的聘礼她带了一半儿来——那奶娘和郎中又是没见过什么银钱的，给几个钱不就打发了？”
我点头。心中暗忖，以后若是想要将这个没有背景只有心计的张绣和赶走或是收服，过程中只怕少不了银钱。收买人心的事情谁不会做？有了钱，谁会对你死心塌地？
见我似乎神游物外，王允清拉拉我的手，眼神像是询问我要不要继续听下去。我点点头，听他继续向我讲述我昏睡中发生的事情。
“她给我的酒有问题，你应当明白了吧？”他向我发问。我不傻，经了这一天他从混沌到清明的变化，我自然知道关键在于穗末端来的那盏子酒中，只是不知道那关键究竟是什么而已。
“那酒是温的，不是么？我而后吃的东西，是冷的不是么？”王允清却不再讲述，却用反问陈述着故事中的细节，“你能想到什么？”
我摇头。我当真不通药理，也不懂食物的相辅相克。温酒冷食，会有什么关系么？不过是听起来对胃是一种负担罢了。
“也是，你从小长在深宅大院，外面的风气定是传不进你耳中。”他也摇头，似乎在笑自己高估了对面的人，“五石散，你可曾听说过？”
我点头——这个是自然。我虽然一直生活得几近与世隔绝，但是这么鼎鼎大名的东西我还是听过的。家族小聚的宴席上，坐在我上首的弟弟们与叔父父亲他们都在谈论的东西，有一个和刚刚王允清说过的东西一样的名字——五石散。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把服散奉为一种风雅之风，我只是听见他们说着某位高位在宴席上温酒服散之后的失态，还看见他们面上流露出的艳羡之情。他们将此认为是士人之举，可是在我看来，不过是另外一种的借酒撒风。他们谈论着他们向往的宽袍和走散，谈论着谁家美少年和又有哪位登高长啸却无人应和。可是这些，在我听来，却完完全全与我无关。当时我只想着怎样才能让母亲更高兴一点，哪里还有心思关心当下的世风？我只当五石散是一种让人放松的药物，却不知道它还能治失心之症。
“你又在想什么？”王允清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今天晚上你的心思不在这儿。”他笑，笑得我心里暖暖的：“若是累了便歇着，这些事情点珠雨涵她们都知道，反正我已经说了这么多，你再接着问下去，她们不会再瞒着你。”
“我只不过是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我向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摇了摇头，示意他我一点都不累，“继续吧，拖得越久，在心里的疙瘩便系得越死，窝在心里好生难受。”
王允清似乎在床边坐久了有些累，便站起来向卧室的小窗边过去，看看我还裹得严实，便推开了窗子，“药力上来了，现在我出不去，打开窗子可以么？”
我自然不会有意见。他见我同意，便直接靠着窗棂在窗框上坐下，挡住了刚刚开窗时吹进来的微微沁凉的风。
“五石散，以五石和之，补益伤寒之症。”他开口直说了一句，见我神情寡淡，知道我定是听不大懂觉得无趣，便换了方式直奔主题，“一般来说，五石散早晚服食，可是张绣和为了将我拴住，只供我晚上一盏。所以白日里我总是浑浑噩噩，神智不明。”
“我就不信你没有银钱去自己偷偷买。”我向他露出一个揶揄的笑，随后意识到一个非常残酷的现实，“难道说……”
王允清苦笑着点头，算是肯定了我的猜想：“她来这里，把些个值钱的物件都挪到了东厢房。我又被免了官，哪里还来的银钱？”
怪道我今日见她发髻上摇晃着我梳妆匣子里面的东西，我心里冷冷想道。这个张绣和还真是高调，我能否醒来还尚未成为定数，她竟已经从物件开始想要将我取而代之了。
“所以你就一直被她拴着喽？”我忽然觉得张绣和非常可恨，她竟将我们夫妻二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婆婆就没有发过什么话儿？公公公也不该对你这个样子视而不见吧？”
王允清长叹一口气，将头深深埋下去：“父亲总不问家务事这你也非不知，母亲她——她病了。”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婆婆那样凌厉的一个人，竟然会病到无法过问家事？两个弟弟不插手家务事，两个妹妹一个病弱一个还不谙世事，若当真如此，这个王家岂不是成了她张绣和的天下？！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卿知此事决易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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