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别》夏姬无心

5、[五]

　　绮月不说话，蘸水在桌上写道：今晚先探若非楼。
　　月亮挂上树梢头，斜斜地将光照到屋内。
　　“尹箫祈，凌飞，走，咱们喝酒去！”走廊里步樊大大咧咧的嗓门响起不久，伴着一阵低语笑声，零碎低沉的脚步声便纷纷从廊中至楼梯而下，一会儿便再听不见。
　　三人轻声下床，换上夜行衣，配好避香珠。绮月伸手刚准备打开窗，被颜莘按了按，只听一阵轻风似从檐外拂过，槿澜将窗推开条细缝，黑暗中仿佛有个灰色的人影消失在街道一头，身姿潇洒，飘渺非凡。一会儿后，她们小心开窗，左右审视一番，飞身下楼。
　　街道空无一人，远远地有打更的声音。
　　脚步声像风一样摩挲过月光下的路面，身影在一家家店铺门口掠过。除了衣角的折叠声，不留一点痕迹。
　　不一会，来到若非楼前的小巷。
　　若非楼灯火通明。把守的人一左一右站在门口。
　　墙上去。绮月打了个手势。
　　于是从巷口闪出，跃上后院围墙，却不见后门有人把守。
　　一个人也没有。
　　莫非已知道我们要来？槿澜心中思索。
　　正想进入院内查探一番，听到院内有响动，变压低身子，趴在边沿。只见假山后透出一束绿光，然后走出一个人来，身材魁梧。次人走了两步，假山后的绿光隐去。他纵身一跃，跃过墙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这人轻功了得，武功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去。这样的人为若非楼效力，看来这个楼主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绮月心中不免有些震惊。
　　回去。槿澜打了个手势，跃下墙去。
　　桌上一支蜡烛，一碗水。门窗静闭，寂静无声。
　　防守的人太少了。槿澜写。
　　是假象，还是……绮月沉思。
　　太强，不需设防。槿澜继续写。
　　那人为何俯首若非楼？颜莘皱眉。
　　面有愠色。槿澜没有表情。
　　绮月食指轻扣桌面。
　　应该进去看看，颜莘托着脑袋写。
　　不知底细，不过，多少有收获。绮月叹气。
　　槿澜，你怎么话越来越少？颜莘改变话题。
　　智者无言。绮月写，槿澜笑。
　　蜡烛上端升起一缕白烟。
　　桌上字一点一点隐去。
　　碗中水面微有波纹。
　　夜深了，槿澜还未睡熟，听得楼下隐隐有笑声，喝完酒的步樊，凌飞，和尹箫祈回来了，似乎还有个人的声音，未听过，却很好听朗朗如清泉，煦煦如春日。这个人又是谁，和之前檐上飞过的人有关系么，为什么和他们一起回来。她看了眼身旁的绮月和颜莘，似乎都睡着，便悄悄起身，侧身至廊边窗口，一袭银色从窗边掠过，似是还停顿了一下，她立刻屏息，却见那人已经走过去了。
　　“洛潇，明早记得跟我们一起，我给你介绍隔壁的三位姑娘，人多结伴游玩会更有趣。”步樊兴致颇高地招呼。
　　洛潇。槿澜记住了这个名字。只忖度不知此人是敌是友，只能静观其变。
　　不知何处传来箫声，在黑夜中低低地响起，传达一种冗长的寂寞。听时人会突然平静下来，犹如沉入一湖碧蓝的水中，整个人都被淡而深的忧愁紧紧包裹，内心某个地方隐隐抽啜。
　　洛潇不由得起身，寻着箫声的来处，一直寻到屋顶。若不是那人的淡色长衫和手中的白玉箫，洛潇几乎觉得那人是深深融于月色之中的，那种孤傲不驯的神态，掩去了月下冷意。额前发丝遮住双眼，随风荡开。握箫的手指关节分明，与他棱角分明的脸和柔软的衣衫一道，发出朦胧的白色光晕。
　　洛潇于离他几丈远处站停，闭眼，深入到曲子中去。曲音似连似断，一路悠悠地进行，绵长亦千丝万缕，忽而随瀑布倾泻而下，又突的进入山间小溪，迂回千里，不知尽头。终于流水平稳，以不变之淡然向天际流逝，渐于某处悄然停止，而余音不绝。
　　洛潇回味之余缓缓睁开眼睛，那人慢慢放下手中箫，站起身，却并不回头。
　　“如何？”那人淡淡地问。
　　洛潇轻声一叹，道来：
　　“独坐青檐角，衣袂自风摇。
　　不顾梦归处，独自吹玉箫。”
　　那人不动，依然静听。洛潇继续道：
　　“夜深无人语，月影藏树梢。
　　未知此何曲，惟觉寂寞长。”
　　那人嘴角微上扬，冷冷地笑了一声。但那短促的笑声中却透出些许暖意。
　　“明晚可否请凌飞听我一曲，以示今日听曲之谢。”洛潇拱手笑道。
　　凌飞不语，飞身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