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保卫战》鱼江湖

6、未嫁的人

　　半生半世和不入色低着头坐在各种物品的堆积里，各自脑袋上一个高耸的肿块。不入色头上的当然是在门上撞的，至于半生半世，被金枪带出来的麒麟和林式争执了半天谁去打他一顿，结果珊瑚怒气冲冲而来，一脚踢上他的脑袋，直接肿了起来。
　　“小丫头还真大胆，这两个家伙你也敢这样动手。”金枪立在一旁，满是赞赏一边冷嘲另一边的语气。
　　那个通道口，他们不时看见有人笑盈盈走进去。所不同的是，那些人与他们，不在同一个世界。或者说，他们早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大门处不断有人涌入，情侣居多，看得出是这里的熟客。他们看到半生半世与不入色的样子，纷纷掩口而笑。半生半世和不入色脸上越发不好看，头也埋得更深。
　　“这些人是？”林式望着来往的人群，向金枪问。
　　“迷津渡的客人。”金枪答道。
　　“客人？你们这里，究竟是做什么买卖的？”麒麟也好奇起来，问。
　　金枪盯着麒麟不说话，麒麟一阵不自在，想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这一位金发美人了，总觉得她跟自己过不去。
　　“我的迷津渡，是世上最美好的地方哦！”半生半世已经忘记了头上红肿的事情，笑得兴奋，“只有情投意合的男女，才允许在这里度过美妙的夜晚！”
　　三个年轻人意识到了什么，各自有些脸红。半生半世看到他们的样子，高兴得哈哈大笑。金枪忍无可忍，随手射出几支发簪，将他的衣袖连人一起钉在了墙壁上。珊瑚等人惊愕，她却缓缓转过身面对着仍旧坐在物品堆里的不入色，平静说道：
　　“你初恋情人的女儿出现了，没有什么想法么？”
　　珊瑚差一点就忘记了这个名为“不入色”的刺猬头和尚提到了她母亲的名字，金枪如此一提醒，她的脑中忽然回忆起以前父母吵架的种种片段。他们每一次吵架，最后都会归于“母亲没有嫁给她师兄”这一条根本上。
　　“你是我母后的师兄？”
　　不入色缓缓抬头，意味深长地望着珊瑚。珊瑚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慌乱间，不入色瞬间移身到她面前握住她的双手，郑重而又滑稽地道：
　　“如果你是我和她的女儿，我会比什么都高兴。可现在既然不是，那你代替莲姬嫁给我好了。”
　　此话一出，金枪皱眉，半生半世偷笑，珊瑚则与她身后的两个男人同样的莫名其妙。
　　“喂，”麒麟一把将珊瑚拉开，“这个家伙最然看上去不男不女，但是黑白之国的婚约已经铁了，老和尚，劝你还是老实一点！”
　　林式因麒麟的话而微微动容，珊瑚本想立刻教训麒麟一顿，但仔细一想，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再说。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她有些埋怨她的母亲，为什么在年轻的时候留下这样一笔糊涂账，还要让她碰上。
　　“和尚，我们没有空在这里胡缠，你跟我母亲的事情自己去找她谈，我只要知道关于翼帝的事情。”珊瑚冷声说道。
　　“嗯，好一个忤逆冰冷的小丫头，你母亲还真生了一个好女儿。”金枪讥笑着交叉双臂，一副不屑的神情。
　　“我还没有说到你呢！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从一开始就对我指手画脚的……”
　　“珊瑚！不要这样无礼，她是你的姨母，你母亲没有跟你提过她有一个同胞妹妹么？”
　　听到不入色的话，珊瑚心中震惊。她转头看向金枪，她闭着双目倚在角落里不动声色。珊瑚仔细看她，突觉眉目之间与母亲的确有些相似，只不过母亲是银白直发，她是金色卷发。
　　“你是，我母亲的，妹妹？”
　　珊瑚仍然不敢相信，麒麟起了老大的兴趣，欢快说道：
　　“看来又是有趣的家务事，我最爱听人家的短长了，你们赶紧继续说下去！”
　　“所以说最讨厌你这种男人了，”金枪瞄了麒麟一眼，“仿佛一只雄性的苍蝇。既然是我的家事，我姐姐又不肯回忆，那就我来说好了。我与白之国的王后，都是孔雀的女儿。我们虽然双生，但她是白孔雀，我是金莲花，我们并不一样。少年时候起，我们被送到佛母菩萨孔雀娘娘那处修炼，不入色，就是我们人类身份的师兄。再后来，你们也猜得到，他们两个恋爱了，经常在这迷津渡里约会，也在这里私定终身。不过呢，在约定婚礼的日子，莲姬突然跑来对我们说，她要嫁给白之国的国王。而且的确是嫁了。然后某个傻瓜就一直以和尚的身份在这里等着莲姬回来，一等就是70年。你是想没想到呢不入色，你等到的居然是她的女儿。”
　　金枪的余光望着不入色，不入色苦笑一声，忽而又很开心道：
　　“我倒是觉得，珊瑚丫头比她母亲更有味道。”
　　“闲话到此为止！”珊瑚在其他人开口之前果断截住，“我不是来认亲的，也不想听你们大人的过去史，我只想知道，帝都发生了什么。你们会帮我的吧？”
　　珊瑚冲着金枪和不入色扬颔，满脸都是理所当然。金枪冷哼一声，缓缓转身道：
　　“哼，果然跟你那母亲年轻的时候，一个鬼样子。”
　　金枪缓缓转身，其他人的目光随着她转向被钉在墙上的半生半世。令他们愕然的是，半生半世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包瓜子，正在兴致高扬地嗑瓜子，并且毫无忌惮地到处吐瓜子壳，自得其乐得很。
　　珊瑚他们三个看到，金枪与不入色都沉下脸，握起了拳头。
　　两边脸颊均被打肿了的半生半世戴起了他的大框眼镜，带领着其他人穿过昏斜的通道，进入了他的宝库资料室。资料室中，无数条发光的细绳来回穿织，将本来不大却堆满文件夹的空间变得更加拥挤。
　　“哇，这是什么？”麒麟立刻动手握上一根细绳问道。
　　“你听听看就知道了，不过别多听，触犯别人隐私是要遭报应的。”
　　半生半世说话间，麒麟已经捏遍了三四根细绳，分别听到了人类讨论晚餐、鬼雄争夺交兵以及猫的情话。
　　“恕我问一问，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放下细绳，麒麟望着半生半世认真问道。
　　金枪和不入色一起望着麒麟，林式和珊瑚则望着埋头搜索文件夹的半生半世。半生半世微笑不答，不入色拍拍麒麟的肩膀灿然道：
　　“你别看他神经障碍的样子，他的本尊可是至高的大黑天，下一世将要作为帝释天坐镇善见城的。”
　　“色色，说过你多少回了，没事不要吓唬孩子们。”半生半世完全一副神经质的样子，让人一点也不敢往六界至尊上思量。“其实我么，只是一个上一世做过骡子的男人。嗯，牲口真不是好当的，能把命活活累出来呢。”
　　“这么说的话，这里就是……”林式的注意力完全在这间资料室里。
　　“不错，正是六界信息的交汇站。”半生半世突然正经起来，扶了扶梁上眼镜，认真说。
　　“那你们能给我多少有用信息？”珊瑚毫不客气道。
　　“色色，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这一次不拦着你诳语。”半生半世一边忙着搜寻什么，一边对不入色说。
　　不入色转头含情脉脉望着珊瑚，珊瑚不耐烦闭上眼睛。他一阵失落，但很快又严肃了神色，开口说：
　　“迷津渡应该是帝都唯一一处清静的地方了。翼帝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这个你们都是知道的。既然是个孩子，失踪的理由就可以有太多了。你们也知道，世界虽说是个整体，各个国家不过是联合在一起罢了。而且帝都里有个皇室，虽说与嫡宗的那对叔侄血脉相连，毕竟早已不是一胞手足，又多是倚老卖老的顽固……”
　　“听起来，完全就像是他们自己家的事情！”麒麟插口道。
　　金枪白了他一眼，道：
　　“身为一国的储君，连不打断长辈话语的基本礼仪都不懂么？”
　　麒麟立刻微笑致歉，心里却想着：这就是倚老卖老的典型。
　　“大师的意思是，其实帝都的这次事件，不是联合盟国的暗战，就是与皇室的元老有关？”林式推测并总结道。
　　“依据目前的资料，这样的推断完全符合逻辑。”不入色点头回答。
　　“哼，逻辑算什么。”珊瑚没好气开口道，“你们不要忘了，那个，人鼠不分的怪物。”
　　半生半世停下手中动作，不入色和金枪微微动容。麒麟与林式经珊瑚一提醒，也察觉到了这件事远远超出了逻辑范畴。
　　“你们还知道什么。”珊瑚面向不入色他们三人，认真问道。
　　“你们再猜下去也是没有用的，”半生半世似乎在文件夹堆中找到了需要的那一份，高高举在手中，“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找到那个孩子，狼就会出现了。”
　　珊瑚仿佛看到了捷径，上前一步道：
　　“你有办法找到翼帝？”
　　半生半世自信一笑，打开手中的文件夹，里面呈现一个直径一尺的漩涡形符号。渐渐的，符号在众人面前射出亮白的光芒，并一点一点在文件页上凝结成花朵的形状。
　　“这是，曼陀罗？”林式惊异道。
　　“嘿嘿，小子有些眼光。”半生半世嬉笑道，“我本来猜你们没有人认得这个的，这是古老的曼陀阳阵，非常古老了。天下只有我和神知道……”
　　“好了——直接说用途！”珊瑚已经不耐烦到极致了，打断他道。
　　“嗯，真是心急的女人，一点也不可爱。”半生半世嗔道，“来吧，把你的手靠上来。”
　　半生半世突然这样说，珊瑚一时间有些怔然。她竟然下意识地望向了不入色和金枪，他们没有说话，表情也没有变。珊瑚从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立刻上前伸出了手掌。
　　下一刻，林式快一步上前，以自己的手掌靠上那个古老的曼陀阳阵。白色的曼陀花光芒大盛，淹没了双眼可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