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你在那里》弈香

14、第 14 章

　　三十六
　　进入六月人就忙得不可开交，要复习准备期末考试，出国的文件材料差不多都要递交盖章，我每天企图让自己转得昏天暗地，但还是没忍住给越泽拨了一个电话，就在高考前一天。
　　他嘟囔着抱怨我完全不关心他的死活，居然在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慰问一下，好像完全不担心他会得考前抑郁症一样，但他没有再问我为什么不接电话，大概终于想明白无论怎样我都会有一大堆的理由搪塞，五花八门奇形怪状，却始终找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气愤了几句又开始抱怨他妈妈对他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关怀，家里专门把一间客房刷成了“高考备战室”，场景布置皆是经过资深风水大师掐指而算，保姆做的饭菜严格按照食谱而来，饭菜搭配得益于高价咨询的营养师——这样的日子让让他无比苦闷，感觉自己像一只豪华猪圈里的猪，一天天的等着挨宰，还不如放养着去学校门口吃凉面。
　　问他想考哪儿，他居然打了个哈哈，要先保密，让人不大不小吃了一惊。我担心他又会不管不顾跑来和我一个学校，当然这个结论也不纯是出于自恋而是基于深厚的历史基础，而他头一次在这样大一件事情上对我神神秘秘的样子加重了我的不安——因为我还有一个更大的秘密没有告诉他，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下学期我就会飞到大洋的另外一端，隔了千山万水的距离。
　　他说：“你快回来了吧，等我见到你就告诉你。”
　　这时候窗外正好斜阳，红彤彤挂在树上，瑰绮的晚霞如同燎原大火一路腾烧到天尽头，所有的路面都被映照成残阳血色，一丝风也没有，人会突然觉得渺小又狂躁。
　　“恩，好。”我挂电话前叮嘱了一句：“你好好考。”
　　又到一年高考日了，365天像是指缝里漏出的沙，恍然未觉间日子就被甩在了后头，我原以为每一秒都会很难熬，却发现生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一个人咬咬牙，还是就这样坚持下来了。
　　吃饭的时间宋瑾低着脑袋走进宿舍，一声不吭坐在位置上，过了一会儿我才发现她不是在看书，反倒是书页上一滴滴水印把笔记都给晕开了。
　　昨天刚考了一门，题也不算难，她断不会是因为这样的事而哭鼻子。我一面递纸给她一面回忆，最近除了自习就是吃饭，没有遇见变态也没有被偷东西，实在猜不到是什么事情让她难过。
　　她自己擦了眼泪，喝了一口我递过去的白开水，突然口齿不清冒出来一句：“我觉得自己没有希望了。”
　　这下事情终于有了眉目，大概又是因为宋明柯，自从观星回来以后我尽量避免见到他，也不再答应宋瑾相关方面的邀请，以至于他俩现在发展到哪一步我实在是很茫然。
　　她抓住我的手，手劲儿不小，自己却在微微发抖，指尖冰凉冰凉：“我本来打算考完试以后就表白，好歹明明白白让他看见我是怎样对待他，侥幸想着说不定就能碰上好运……但我最近隐约感觉到他似乎是有喜欢的人，但那个人……无论我怎样给自己打气，都知道不可能是我。”
　　看到她发红的眼圈我的眼眶也跟着一酸，眼前这个姑娘心心念念这么久，到了最后却自己坐在宿舍里安慰自己说：“不能在一起也是意料之中，只是觉得很遗憾……”
　　我仔细思量了一下，终于把那晚上见到的场景对她描述一番，我想当中的意思已经够明显，他的心意不需要我这个外人来转达，她一定比我当时还要更快的反应过来。
　　果然宋瑾睁大了双眼：“真的？”
　　我点点头。
　　她彻底呆了，表情十分复杂，像是路遇绝处的人突然遇见了生机，却不相信自己这么好运轻易就能走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缓过神来，冲我点点头。

　　三十七
　　学校的办事效率实在让人不敢恭维，记不清楚这已经是我多少次用双脚丈量这里的土地，人从教务处走出来，刺眼的阳光轰地扑进眼里，霎时视野里都是白花花的一片，刚在空调屋里吹干的汗水又密密冒了出来。
　　有人扶了扶我的手臂：“不会是中暑了吧？“
　　很快眼睛就回过神来，宋明柯在一旁眼带担忧，手还维持着扶我的姿势。我默默将身子挪开一点：“没有，就是一下看见这么强的阳光，有点不太适应。”
　　“那就好。”他笑了笑：“我可正好要找你呢，这两天打你的电话总是打不通，我手里的热门票都要送不出去了。”
　　这件事起源于半个月前他询问我如何回家，我琢磨着他大概是要坐飞机，加上班上有一位同学刚好拉我一起坐火车，我就客客气气如实相告，没想到电话那头他更加兴高采烈地说他这次也打算支持中国铁路，他们同学有关系能搞到票云云，顺便能帮我买两张。
　　我从他手里把票接过来，惊奇地发现居然是卧铺。上大学以来，就算没有坐过火车也知道买票的艰难，手捏坐票的人不计其数，感叹一路坐回去简直是对于身心的惨烈摧残，但是乘客太多，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宋明柯算是一点都没有夸张，这的确是两张叫人眼红的热门票，我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他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看看周围突然说了句肚子饿了，问我有没有吃饭，我想这大概是在变相地给我机会让我回报这样一个大人情，于是由他带领着七拐八拐走到了食堂左侧新开的咖啡厅。
　　跨进门的时候我立马想起来是不是应该给宋瑾发个短信，好让她安排安排制造一个偶遇，再不济也要铭记前车之鉴，至少不要让她误会了我们俩人吃饭的纯洁动机。无奈手机不给我机会，在辛辛苦苦摁出第五个字的时候没电自动关机，我只好和宋明柯在窗边的座位坐下来。
　　因为快要放假的缘故，咖啡厅里的人寥寥无几，音乐轻柔，气氛静谧。墙上的壁纸涂着一朵朵花带着层层叠叠的花瓣像是真的要怒放开来，为这冷清的气氛平添了一股热烈。靠门的是整面落地窗，我随便点了份餐，不自觉把眼光放到窗外，大太阳底下行人稀少，大多都是行色匆匆。
　　“出国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算顺利，就是速度比较慢。”我灌了小半杯冰水，沁人的凉意渗进五脏六腑，把灼热感褪了个干干净净。
　　“公家办事，我们总要用最坏的打算来期待，这要才会觉得他们其实算是效率奇高。”见我又拿着杯子喝了一大口，他停下了正在谈论的话题转而说道：“一下喝这么多冰水不好，胃受不了刺激，该喝温的。”
　　这个语气跟我妈似的，她老叨叨说不让我喝冰水，一见我一连吃好几根雪糕就会把眉一皱，苦口婆心教育我女生不应该这么贪凉，想到这里，我不禁笑了一下，却见宋明柯一脸认真地看着我，只好收敛起脸上莫名其妙的笑容，找了点院里的事情当做话题。
　　吃完饭以后我才想起现在已经考完试了，不知道宋瑾有没有跟他表白，她最近因为受不了蒸笼一样的宿舍索性每天都回家住，我也天天往外跑着难得见她一回。
　　付账的时候我很快发现自己的初衷被扭曲了，宋明柯眼疾手快地买了单，我明明手里早就拿着钱包却仍是慢半拍，服务员一看递过来的两只手，故作了然地笑道：“这个当然要男士买单啦，呵呵呵。”笑容里充满暧昧的想象。
　　我只好郁闷地收拾收拾站起来：“那谢谢你这顿饭了，再……”见字还没有说出来，宋明柯猛地伸出手拽住我，这个变故让我不明就里，以至于差点就要摔在他怀里也来不及反应，却听到身旁一迭声的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我没有料到她会突然转身，幸好这位小姐没出事……”
　　扭头一看，托盘里赫然放着一碗滚烫的汤，咕噜咕噜欢快地冒着泡，因为刚才的碰撞摇晃地厉害。
　　服务生是个女孩子，吓得脸涨得通红，我笑着说道，“没事，没有烫到，是我没注意。”
　　“还好没有烫到，如果这顿饭害你损失惨重，我就是帮凶了。”
　　宋明柯笑着补了一句，我才发觉他还一手拉着我的手臂，于是退开来：“谢谢啦！”
　　一抬眼却看见宋瑾跟个魂似的站在落地窗外，来来往往的人流中只有她定定不动，见我看向她，脸上的茫然瞬间化作一抹讥笑，果断抬脚离开。
　　我飞快地做出了判断，这下可好，误会了。
　　等宋明柯一脸笑容地付完钱，整个世界一切如常，窗外尽是陌生脸孔，都被烈日晒得愁眉苦脸，看起来像是彩色默片，而刚才带着忧伤与恼怒注视着我俩的那个女孩，仿佛从来不曾出现。

作者有话说

　　天气凉天气凉，大家多多保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