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遣的名册》景穆

34、（三十四）历史之神2

　　那个孩子又来了。不过，我却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爷爷今天又骂我了。”小男孩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
　　你为什么要哭？不能理解。自从我见到太阳以来，你便经常到我面前哭诉。快点回去吧，你的爷爷一定正在着急地等着你呢。他或许现在就坐在家里，对自己的失口感到后悔，如坐针毡地想象着你在哪里、在做什么；也或许，他已经从家里出来，在某一条街里寻找着你的身影，而他根本就不知道你现在不在那里。
　　“爷爷动不动就凶我，我最讨厌爷爷了。”小男孩继续说道。
　　你知道吗？说别人的坏话是一种罪。有许多人，你和他们只是擦身而过，但你却只把爷爷的缺点告诉了他们，让他们误以为，你的爷爷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但是，他们不知道，你的爷爷会在冬天冒着寒风去给你买早点，会在你小时候弯下身为你系鞋带，会把自己养的百灵鸟抓出来、让你轻轻地抚摸。你爷爷的这些好，或许只有当他离开你的时候你才能注意到。这时，你才想起来，自己给那些过路人灌输了如何险恶的形象。你想把他们找回来，告诉他们自己的爷爷其实非常温柔。然而，你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们了。他们将永远带着对你爷爷的误解生活下去。
　　所以，对别人说另外一个人的坏话是一种罪。
　　我给你讲三个故事吧。它们都发生在我曾经所在的房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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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个故事：老人和狗的故事。
　　从前，这里住着一位老奶奶和一只狗。老爷爷在几年前去世了，老奶奶的儿子和儿媳想要把老奶奶接到自己家一起去住，但是老奶奶却没有同意。她说：“院子里还有这么多花呢。我走了，谁照顾花啊？”
　　老奶奶一个人在这里生活着。每天早起，自己去买早点，自己收拾屋子。每天按时浇两次花，但是她有时候自己却不好好吃东西。白天，狗叼着老奶奶的垫子跑到街门口的石凳上等着老奶奶。过一会儿，老奶奶便驼着背，慢慢走了出来，坐在垫子上晒太阳。星期六日，老奶奶的孩子和孙子也会来看望她。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三年的时间。有一天，老奶奶突然在半夜难受起来，她强忍着疼痛一直到将近天亮，才给自己的儿子打了电话。她的儿子赶过来，立刻把老奶奶送到医院，过会儿把狗带回了自己家。
　　这一次出去，老奶奶就再也没有回来。房间里阴森森的，被子、家具还保留着老奶奶离开这间屋子的样子。这时，我才发现，原来真的有“人气儿”一说，什么都没有的房子比闹鬼的房子还要可怕。儿子一家把狗接走了，却没有理会满满一墙的花。很快，那些花便枯死了。
　　后来，儿子一家带着狗回来看望这间屋子。那只狗里屋外屋地到处又闻又看，好像在找老奶奶。后来他们又来过几次，狗都没有再找过什么了，它只是蹲在门口，向外望着。过了几个月，他们便把房子出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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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个故事：石岩恒一家的故事。
　　过了几年，有一家三口搬到这间屋子里来。我想想，好像他们儿子的名字叫“岩恒”，具体姓什么我不太记得了。
　　爸爸是一家企业的经理，每天朝九晚五，很有规律。每星期大概有五天能陪孩子吃饭，是个很有责任心的男人。
　　妈妈是个典型的家庭妇女，在家照顾孩子，做饭，打扫屋子。她身上有中国传统女人所具有的那种善良。有一次，有个乞丐来这里要饭，她便把刚买没多久的两个馒头给了那人。
　　他们的儿子很调皮可爱，喜欢画画。他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学校组织几个同学一起参加国家绘画比赛。他寄去两幅，都得了奖，一个三等奖，一个优秀奖。但是后来，主办方却只把三等奖的证书寄了过来，漏了优秀奖的。小岩恒在床上打滚，又哭又闹。后来，他的爸爸打电话到北京，这才把奖状寄了过来。
　　这家人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故事。但是他们晚上围在一起吃饭的样子，却像是出自拉•图尔的油画，你似乎还能看到他们瞳孔里映映生辉的灯光。
　　为了孩子上初中离家近，他们后来也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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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个故事：少女们的故事。
　　后来，有四个在附近打工的女孩子合租了这里。她们都是从农村来的，最大的也不过十八岁，小的有十六岁。
　　“这房子真破啊。”
　　“是啊，估计快拆了吧。”
　　“那可就麻烦了。我们到时候还要重新找住的地方。”
　　“而且现在大家都住楼房了，可平房的房租便宜一些，希望不要拆啊。”
　　年轻人住进老房子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了。但是这四个女孩却不同，因为她们喜欢说话。她们四个坐在一起，即使说上一晚上的话也不嫌多。从她们那里，我得知了许多事情——比如，这一片地方快要被拆迁了。这四个女孩，或许将会是我最后的热闹。
　　然而，她们却像橘子瓣一样，一个一个地离开。
　　第一个女孩是因为一些原因，具体是什么我根本就没有看出来，被其他三个女孩排挤。最后不得不走掉了。
　　第二个女孩重新找了一份工作，但是离这里很远，后来搬走了。
　　第三个女孩被介绍了一个男朋友，他刚好也在这个巷子里住。两人恋爱时，那女孩便经常夜不归宿，去男孩家里睡觉。他们现在已经结婚了。
　　第四个女孩实在熬不住，又回到农村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