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遣的名册》景穆

33、（三十三）历史之神1

　　一切意外都发生在意想不到的时候。
　　公主满头大汗，踉跄着背着米菲斯躲进一片破落的平房。这条街已经被划入拆迁区，大部分房屋的屋顶和外墙已经被拆，你可以看到与街道格格不入的洁白的墙壁，还有那墙壁上逛过照片的痕迹。即使如此，你仍然可以从一些被扔在地上的青色砖瓦、没来得及拆掉的铜门、裸露在外的石砖想象出这条街道的旧貌——这里曾经是一条真正意义上的小巷，每一个铜门门口都守着一对石狮子，打开铜门，穿过漆黑的门洞，便来到了宽敞的四合院。有的人家种树，有的人家养狗，有的人家养鸽子。而如今，这些东西却变为了孤独的枝杈、破旧的鸟笼。热闹变成了冷静与凄凉。
　　“我们先在这里躲一躲。”公主把米菲斯轻轻放到屋檐下，自己靠在墙上，让米菲斯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穿过一面已经被拆得面目全非的墙，他们可以看到光秃秃的小巷。
　　米菲斯就那么靠在公主的肩膀上，头歪向她的脖颈，嘴唇不停地发抖，没有力气再做多余的事情了。
　　意外就发生在几个小时前的夜里。
　　公主正在熟睡中，却隐隐约约听到对面米菲斯的房间里不断传来打斗声。待她冲过去时，也已经分辨出那些不速之客的气味——他们竟然是堕落天使！？想不了那么多，公主便大喝一声“能天使来了！”，同时故意散发出一群能天使的味道（这是监目天使的防身技能）。紧接着，堕落天使骂了几句，便一哄而散。等了一会儿，公主才悄悄打开房门，然而，她却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血像颜料一样流在地上，稍微放眼望去，便能看到米菲斯的手按在墙上，勉强站着。他一看到进来的是公主，才松了一口气。突然，放松的身体像是被抽完了力气，一下子蹲坐下来。
　　“喂！”公主急忙跑过去，扶住米菲斯。
　　“那些堕落天使发现我了。”米菲斯连头也抬不起来，声音微弱得甚至无法让人立刻判断出它的声源。
　　“我们快离开这里吧。”公主没有多想，便把米菲斯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脖子上。
　　*****
　　“天越来越亮了。”公主没有动弹，对靠着自己的米菲斯说道。她不敢太大的呼吸，怕影响到少年的伤势。
　　“嗯。”米菲斯只是这么简单地回答道。
　　公主突然觉得，一切拥有的东西都有可能在瞬间消失。她垂下眼角，却只能看到米菲斯的头顶。她安静地闻着米菲斯头发的味道，好像是想要将这种特殊的气味刻在自己的脑海中。然而，图画可以被拍摄，声音可以被录制，唯有气味是无法被完整存留的。
　　“休息一下吧。”公主轻声说道。她时不时地摸一下米菲斯的手指，怕它们的温度渐渐消失。
　　*****
　　有人来了！正在胡思乱想的公主突然抬起头，像高倍望远镜一样寻找着来人的气息，她的心脏仿佛也因为高度紧张而几乎停止了跳动。终于，她发现了那个人——只是个九岁的小男孩。
　　公主不由得舒了一口气，摸了摸米菲斯的手，便开始毫无意义地望着那个小男孩。
　　“这里居然还有人来呢。”微小的米菲斯的声音。
　　“你没睡着啊。”公主轻声问道。
　　“本来快睡着了。不过刚才被你的杀气吓了一大跳，没想到你也能有那么凶的气啊。”米菲斯还在开着玩笑。
　　听罢，公主本人比米菲斯更为吃惊，也许自己作为监目天使的能力很快就能有大的进步了，不过，这对很有可能会留在人间的自己来说，或许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公主微微皱眉，对米菲斯说道：“别说废话了。休息一下吧。”
　　那个九岁的少年站在一块处处都是砖头和瓦砾的空地上——那里原本是一个房间，也许某一家人就曾经在这里摆着桌子吃饭。这个小男孩来来回回地走在废墟之上。一会儿，他走进某个还保留着四面墙壁却没了屋顶的房间里；一会儿，他爬上已经被拆了一半的窗户上；一会儿，他蹲下身，拿起一块石砖仔细地观察起来。突然，他竟然哭了起来。他慢慢站起来，走到一块石砖面前，一边哭，一边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