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心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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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方肇云缓步出了院门，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后，羽冰凌转身回走。朦胧的月光应和着院内点点灯笼，将白衣胜雪，步步婀娜的她拱托其中，真有如天仙下凡，美得不可方物。
瞥见迎面而来的婉柔，她神情微动，问道：“宸公子来了？”
婉柔点头答道：“刚来，正在屋内候着姑娘。”
羽冰凌美目一亮，步子越发轻盈，朝前奔去。婉柔抿嘴一笑，知趣的退往别处。
香闺内，小窗旁，饮茶的小桌边伫立着一名负手而立的男子。月的银辉洒落，为那人修长挺拔的背影镀上了一层朦胧。
羽冰凌放缓身形，下意识的一顺鬓边乱发，轻轻踱了进去，檀口轻吐：“翼宸。”
男子闻声，旋即转身面对门口。
只是平淡无奇的便服装扮——头戴四方角巾，身穿淡蓝色袍，腰束黑带，足蹬长靴，并未佩戴坠饰。然而那剑眉星目，悬胆之鼻，刀刻之唇，竟无一不在张扬他的逼人英气。他身形较方肇云略高，身材也比之壮硕少许，看上去像是练家子，功夫是否高明，却是不得而知了。
见到羽冰凌，这与方肇云风格迥然不同的帅哥微扬嘴角，淡淡一笑，与她颔首示意。
那笑容，有如炎炎夏日吹起的一阵清风，又有如干涸大地承载的一滴春雨，刹那间将他凌厉的气质柔和了不少，又是别样的引人。
“嗯，”羽冰凌低垂螓首，吹弹可破的面颊上升起的两朵红云，“我……方才回屋未见你，料想你应是公事缠身。刚好方大哥来了，我便和他多聊了片刻。你还记得吧，我曾和你提起过他，便是之前在宁海初识，碰巧又在青州重逢的那位公子。……”
一句客套话，竟引得美人儿话语连连，仿佛要将前后几年的因果尽数说出来似的。其中缘由，就算比他蠢上十倍的人也知晓了，何况他，羽翼宸，本是绝顶聪明之人。
便是这绝顶聪明之人，刚一生下来，就被无情的爹娘丢弃在了荒野，若不是主上游猎山谷恰巧发现，他早被野狼撕成碎片变为了果腹之食。对自己这无爹无娘捡来的的孤儿，主上视如己出，比对亲儿子还要关照几分。一晃便是二十一年，主上的再造之恩，他即使粉身碎骨也不足为报。
羽冰凌比自己年少两岁，被主上捡回府时，她才是一个七岁大的小丫头片子，面黄肌瘦，脏兮兮的。然而随着年岁愈长，她的美人胚子逐渐显露，出落得越发动人，到如今，已是无数王公贵戚欲得之而不可求的绝代尤物了。谁料这一颦一笑皆是风情的天上仙子，单单只对与她青梅竹马的羽翼宸情有独钟。
他们均有自己的使命需要完成，自长大成人后，他们各自奔波，虽也时常碰面，却难如少时一般每日腻在一起。正因如此，羽冰凌只能暗表芳心，不敢大大方方的禀明主上，求他成全。
羽冰凌可以情思偷埋，感情用事，但他不行。非是他不懂怜香惜玉，也不是他讨厌羽冰凌，可他堂堂七尺男儿，深得主上器重，如今情势，又怎能置主上大事于不顾，光想着谈情说爱、儿女情长？他必须考虑必须做的，还有太多。幸而羽冰凌温婉含蓄，他也乐得装傻充愣。
不过，今夜之后，她这情愫也该灰飞烟灭了罢。
念及此处，羽翼宸不禁自嘲一笑。
魂牵梦系的人儿目不转睛的盯着你，瞧了半晌后“温柔”一笑，你会作何反应？
羽冰凌双靥绯红，低眉垂眼，纤长的玉指缓缓搅着手中的锦帕，小声埋怨：“翼宸，你有听我说么？”
埋怨的话语，却没有丝毫埋怨的语气。
“我在听。”他轻声回答，心间萦绕着一丝别样的情绪。
羽冰凌沉默片刻，忽然咬咬唇，道：“翼宸，你今天能来观舞，我，我很欢喜。”
说到此处，她抬头看他，展颜一笑，红唇贝齿印着情动的双眸，何止一个美字了得：“记得去岁，你我在眉州相遇，共游三苏祠。你言语中曾提及东坡先生的《昭君怨》，说‘若能见冰凌将此词谱曲编舞，应是人生一大幸事。’自那以后，我……闲暇时便叫上八姬一起琢磨编排，倒也真编出来了。今日独跳这《昭君怨》，一半为公，一半，也是我私心作祟，想跳给你看的。”
羽翼宸先是一愣，接踵而来的便是说不清的感动和无奈。又是一句无意之语，却令她铭记于心。简单随意的一个“闲暇时”，又隐含了她多少的费心尽力。美人恩重，他该怎么消受，又该如何偿还？既然消受不起，偿还不了，怎还允许自己独善其身，令她越陷越深？
念及此处，他不禁向前迈出几步，沉声唤道：“凌儿。”
开窍了，他终于开窍了！
羽冰凌又惊又喜，一颗芳心扑腾腾直跳，眼瞅着他俊朗的面容离自己越来越近，停于咫尺。那一向冷毅的瞬子破天荒的夹杂了一抹慌乱，他从不紊乱的鼻息也有些失了节奏，今日的他全然不同，他，是否放开包袱，愿意接受她了？
倘若他真的和自己两情相悦，主上想必不会为难。毕竟，他一向很疼爱自己和翼宸。况且这几年，也为主上做了那样许多。在和主上的言语信柬中，她已隐约说及想安定下来，主上并未有些许不悦。如此说来……
可是，为何他眼眸中的狂热渐渐冷却了，他神情中的激动也消失了？他的唇角抽搐了两下，欲言却止，又是为何？
明知我的心，明知我的情，你还在担心什么，还在犹豫什么？
莫名的心慌令羽冰凌失了方寸，她再顾不得许多了，嘤咛一声，扑进那渴望已久的怀抱。
“翼宸，我，我就如此令你生厌？”羽冰凌贴着他的胸膛，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鼓噪着一腔情思，便要尽数宣泄，“你知道么，我——”
“凌儿！”羽翼宸打断她，扶住她如削的香肩，让她在身前站稳。入眼处，美目迷离，脸颊泛着醉人的桃红。佳人体香淡淡，□□起伏，此情此景，诱人之极，便是大罗金仙怕也难坐怀不乱。
他，却是那坐怀不乱之人。后退两步，避开她企盼的眼神，他肃容道：“主上来信了。”
羽冰凌微微一怔，方知他是要先谈正事。忙垂睫敛心，也退后两步：“哦，信中可有何指示？”
接过他递来的书信，封上行云流水般书写着的几个大字——翼宸、冰凌亲启，正是主上的笔迹。
打开信封，玉版纸上刚劲的字迹一一入眼。
却让她越读越心惊。
那足以倾倒众生的容颜上，迷人的晕彩逐渐褪去，直至无比苍白。两行清泪，悄悄然顺颊而下，信笺也从她无力的指间滑落，悠悠荡荡的飘下地去。
主上的信，竟然是这样的……
他，高高在上，却像父亲一样的爱她宠她，教她育她；若不是他，她早已沦为乞丐饿死在街头。为了他，她可以毫不犹豫的做任何事情，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然而这次，她犹豫了，动摇了，她甚至明知不该，却忍不住第一次心怀不忿。
知女莫若父，自己对翼宸的心思，他难道真没瞧出来么？倘若瞧出来了，他又怎舍得让自己投入他人的怀抱，失去拥有翼宸的资格！
然而，若不是情非得已，父亲又怎会让女儿为难？
羽冰凌双眼朦胧，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熟悉的图像：冰天雪地里，在一群侍卫拥簇下，一名衣着华贵的男子轻轻脱下自己的狐裘，裹住那个街角处衣衫褴褛、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女孩，把她抱回自己的府邸；冰糖葫芦的叫卖声中，他牵着一身新衣，一手一支糖葫芦的小女孩，宠溺的擦去她嘴边的冰糖渣；他亲手鞭笞自己心爱的儿子，只因儿子话语中对那小女孩略有调戏……
泪，潸然而下，她的情绪，却渐渐不再起伏。
“凌儿，主上并未强迫于你，”羽冰凌神色数变，看得羽翼宸浓眉轻皱，心中怜惜顿生，“信里说了，此事做与不做，完全在你。你若不愿，主上绝不会怪罪，我们再寻其他途径便是。”
他犹豫了片刻，举手想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只是下一秒，她洁白如玉的纤手已轻轻覆上了他的手背，那痴情的目光更是牢牢将他锁定。他的手，被她掌控着，从那滑若凝脂的肌肤上轻轻抚过，直至那诱人的红唇。
她嫣然一笑，有如夏雨中盈盈摇摆却始终绽放的荷花，柔弱掺杂着坚强，带着令人窒息的美。掌心处的温腻湿滑，更是缕缕流入了心间。
“翼宸，你，可曾喜欢过我。”
凝目仰望，朱唇轻启。千百次想问他却抛不开矜持，而今日，终于问了。
可他却一怔，沉默了。
羽冰凌涩涩一笑，刚要转过身躯，双肩却再度被他握去。
“凌儿，信中之事休要再想。若你同意，我这便回信主上，求他将你许配给我。”羽翼宸郑重的说道。
羽冰凌盈泪的美眸瞬间睁大了，接着，便如同乳燕般纵体入怀，喜极而泣道：“有你此话，……凌儿不枉此生！”
羽翼宸双臂圈着怀中不住颤抖的娇躯，轻抚她的长发，心想：这便是决定吧，爱她也罢，不爱也罢；做不到的，却是勉强于相识了十二年的她，自己实在欠她太多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心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