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月》叁山肆景

2、第二章

　　赵奇峰将守门弟子勒退，让柳南枝坐下后三人开始商议。
　　“无尘派上个月换了新帮主，你应该在比赛时见过他了。”赵奇励接过话：“无尘派从来以脱世自居，弟子和长老们各个来无影去无踪。可上月动荡浩大，一点都不看出脱世的意味。仲连山，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帮主，其中定有蹊跷。”
　　柳南枝回想着仲连山的相貌，五官挺拔，很是英俊。三十左右的年纪在一众帮主面前倒不像帮主了，虽说习武修炼之人即便七老八十相貌也不会变化太大，但仲连山显然不是修炼出的年轻样貌。
　　“南枝，你可记得无尘派为何鲜少参与除妖大会？”
　　赵奇峰的问话将柳南枝从回忆里抽离，他答：“因为落魄了，所以编造出脱离尘世的理由不参与。”
　　“答得不错，无尘派从十年前开始所谓的无踪无迹不过是门可罗雀罢了。”赵奇峰喝口茶继续道：“韩帮主在位时无尘派在除妖大会上能达第三甚至第二的成绩，实力强劲的韩帮主在十年前退位后弟子便渐渐离开，前周帮主虽武力平平但管理能力强，弟子倒也服气。可周帮主就在不久前被武力低下的仲连山踢了下去，那仅剩的弟子也跟着离开了。听闻仲帮主上位后，仅存的弟子不超过十位。天下所有修炼之人谁都想入名门，无尘无人出世自然无人问津。”
　　柳南枝问：“那无尘会销声匿迹吗？”
　　赵奇励听到他们谈到这面色突然沉重，插话说：“如果传闻不错的话，不会。”
　　柳南枝向来专注修炼不关心他人事，便问：“是何传闻？”
　　赵奇励答：“天下拥有灵力的人寥寥无几，人的修炼至高不过五百来岁，且容颜不复。只有妖族以人为食修炼可达千年，还可化形成人。传闻便是江湖上有一秘籍可教人长生不老，教的是如何以妖为食来修炼长生不老之法。听闻仲连山便是寻到了这个秘籍，而后赶走周帮主，抓活妖吃活食。”
　　柳南枝闻言一惊：“荒唐。妖族修炼虽长生，但修炼速度何其缓慢，若是以妖为食那岂不是要将天下妖吃尽了？”
　　赵奇峰拍着柳南枝的肩膀轻声细语道：“我们当然不相信他会这么做，可若是他开始圈养妖族再放出它们吃人，而他再去吃那些妖的话那就不必考虑数量了。这样妖族便有了庇护所，那百姓将民不聊生。”
　　赵奇励也揽住柳南枝的肩膀说道：“所以我们打算派你，我们青枫派的大弟子来一探虚实。若不是你的师弟们能力不够，我也不想让你冒险前去。可若是放任不管，我们于心不安。”
　　赵奇峰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石花说：“若有危险立即捏碎，千万不可鲁莽行事，我们只需要查探虚实即可。若传闻属实我们便与其他两派联手商议，这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做的事情。”
　　柳南枝接过石花，声音铿锵有力：“弟子一定不负帮主与长老的期望！”
　　“石花的数量太少，但若是给你用，我与兄长都是舍得的。记得，千万平安回来。”
　　“是！”

　　明月高悬，虫鸣声声。
　　无尘派坐落于浮溪林的深处，他们招收弟子不在本宗决定，而是定下人选后再将人带入宗派地，所以除了无尘本派的人无人知晓他们的大本营，也是四大派中唯一被诟病阴暗见不得人的宗派。
　　月光被林叶完全遮挡不留一丝缝隙，路途漆黑一片，柳南枝身着夜行衣正走着，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处一线天。
　　“这里竟然有山？”
　　柳南枝从来不知道浮溪林有山坐落在此，他思索片刻抽剑丢出探路，腊梅回手，一线天内无一活物。只是虫鸣不知何时悄然消失了，柳南枝决定向前去。
　　一线天的长度比柳南枝想得长很多，好在月光没有遮挡，身旁的两座山脊看得一清二楚。
　　过了一线天，月光再次被遮挡，柳南枝挥剑发现周遭还是什么都没有。
　　“难道我走错了？”
　　柳南枝继续向前查探，忽然周身一切寂然无声，无虫鸣也无风，连微风都没有。柳南枝便知自己没走错，警惕心起拿剑护身。
　　一炷香过去，整片森林依旧无声无息，柳南枝毫无头绪。随后他走到一棵约有一丈宽的树前伸手摸上去，触感居然与树皮完全不同，像是鳞片。天色太黑他看不清，但是通感告诉他这就是一颗树。
　　“真奇怪。。。”
　　突然，昏黑的树亮起两颗巨大的眼睛，两只金色的竖瞳比他的脑袋还要大。
　　柳南枝一惊，心脏不禁狂跳，从来识妖无数的他竟然没能发觉这蛇妖的气息。不等它回神柳南枝抬手一剑刺过去，蛇妖吃痛卷起身体将柳南枝抽倒在地。
　　蛇妖扭动起来柳南枝才惊觉原来身旁的几棵树均是它的身体，迅速回神爬起身召回腊梅，正要继续反击就见蛇妖立起了身，至少三丈高。
　　柳南枝骇然之际蛇妖向他袭来，速度极快他没能反应及时，肩膀顷刻被蛇妖生生咬穿。咬完不等柳南枝反手回击蛇妖就将他狠狠吐了出去，柳南枝被吐出撞到树干上再摔下，额间的汗与肩膀的血混为了一体。
　　无尘派竟然藏着如此大妖！
　　柳南枝快速起身倚着树干提剑想要反击却不见了蛇妖的身影，他原地四处观望紧张查探，蛇妖居然就这么不见了。
　　“哎呀，萧锦还是一如既往的胆小，咬了人吃了便是，跑什么。”
　　“谁？！”
　　柳南枝咬紧牙根将微薄灵力注入腊梅，低头的一瞬看见有朵花长着人嘴正朝他大张着。
　　花朵抖了两下根茎，说：“是我啊，不过你不认识我就是了。”
　　腊梅旋即狠狠刺入那张嘴，血液从花心渗出，可不过片刻右脚下又长出一朵花。它摇晃着茎秆说：“我只是想让你死的舒服点，别反抗了，越反抗越痛苦。”
　　柳南枝脸色发黑，反手一剑：“休想！”
　　左脚旁又长出一朵，这朵笑着尖声说：“你休想~哎呀你休想~你休想~”
　　“闭嘴！”柳南枝忍痛再斩，可是这花好像怎么都斩不完，一会又冒出了一朵。
　　它的花瓣左右摇晃，开心极了：“嘿嘿，真好玩~”
　　不等柳南枝再砍，花瓣不摇了，那朵花突然静止而后整个发灰瞬间凋零陷入了土中。
　　柳南枝正疑惑，远处响起脚步声，是人。
　　“柳南枝？”
　　来人声音很是低沉，柳南枝有些熟悉，抬眼看去，丝毫不意外的人出现了。
　　仲连山靠近柳南枝被躲开，他无奈道：“我是来救你的。”
　　柳南枝的剑峰对着仲连山，他喘着气说：“我不信你。”
　　“那好吧，那你便死在这里吧。然后青枫派再说我害了他们的大弟子，最后联合三大派来围攻我，你猜最后谁赢谁输？”
　　仲连山见柳南枝脸色发白继续说：“别逞强了，你不过才十七岁而已，何必这么拼命？”
　　“不用你管。”柳南枝说着要去摸怀中石花，仲连山见势一脚将他的左手踢开，而后屈身伸出右手狠扭他被咬穿的肩膀，柳南枝痛得将腊梅脱了手。石花顷刻间也被仲连山抢去，柳南枝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武功不过是街边老鼠，任人喊打。
　　仲连山收好石花来搀扶柳南枝，柳南枝不停反抗仲连山就去狠捏他的伤口直到再无力气反抗。
　　“好了，别折腾了。”
　　柳南枝痛得全身被汗浸透，嘴唇失血泛白，右手臂再不能动。仲连山见他终于安稳，不顾伤口揽着人轻功一跃将人带入了无尘宗派的营地。
　　路上穿越好几条溪流再钻入悬崖下才到无尘宗派，柳南枝无力心道：果然见不得人。
　　仲连山落地后，迎面来了一位手持羽毛扇的美人，开口后才知性别。
　　“恭迎仲帮主。”男人笑脸相应，可见到柳南枝瞬间褪去笑容。
　　仲连山扶着柳南枝单薄快要倾倒的身体，他对男人说：“知道你不高兴，但是他半条命都快去了，就别计较了。”
　　男人嘴角一撇：“反正差点丢了命的又不是我，仲帮主既然要救那就随您去好了。”
　　柳南枝闻声认出了男人，怒道：“你是，那朵花？”
　　男人眼角拉长，摇着扇子走到柳南枝面前盯着他的脸答：“正是在下～”
　　柳南枝气急正要发作右臂就感到一阵灼烧刺痛，仲连山在一旁死死抓住他受伤的右肩居高临下凝视着他。
　　仲连山将柳南枝揽到自己身后对男人说：“好了，既然我让他进了这个门，就表示他是我们的客人，不许怄气了。”
　　“知道了。”男人说着板着脸走了。
　　柳南枝被仲连山死死拿捏心藏怨气，他盯着腊梅欲寻机会反将一军。
　　“来人，拿药去安堂。”说罢仲连山从揽肩改作搀扶，柳南枝心骂：装模作样的卑鄙小人。
　　安堂内熏着禅香，柳南枝被扶到床塌上躺下。仲连山撩开柳南枝的上衣襟一言不发便将药膏拍上发黑的伤口，疼得他狠抽了口。
　　“忍一忍，这药能修复你的筋骨。”
　　柳南枝咬唇强忍表情扭曲，仲连山见他铁青的脸色笑了声说：“谢谢你绕了繁叶一命。”
　　柳南枝闻声眼瞳骤然放大，背脊冒出冷汗。比起传闻中嗜血的仲连山，眼前游刃有余似是知晓一切的仲连山更令他胆寒。
　　仲连山敷药到最后用了狠劲戳了下刘南枝的伤口，随后莞尔一笑。
　　柳南枝眉头紧拧，艰难道：“仲帮主，还有折磨人的，喜好？”他话没来得及说完便疼得没了力气。
　　仲连山微微一笑答：“这叫警告。”涂完药后他坐到远处给自己倒了杯茶，看着柳南枝全身发汗虚弱的模样，他一改戏虐的语气，正色道：“我知道你本性不坏，不过是年纪尚小不懂如何抉择。”
　　柳南枝眉心紧皱，他不明白仲连山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一旁喝完茶的仲连山缓缓走来面无表情给柳南枝盖好被褥，幽幽念：“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