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月》叁山肆景

1、第一章

　　青山碧水，山脉高耸入云与天相连。鸟鸣略过山脉，江湖四大派弟子立于林间各就位。
　　妖族藏匿于深渊林的各个狭小逼仄之处，找出它们，消灭它们，为民除害。
　　青枫派二师弟狡黠一笑，用肩膀撞了下身旁的人说：“大师兄，今年比赛你可别再犯老毛病了，不然长老们又要伤心了。青枫派第一的名声，若是毁在你这么武功高强的人手里，那可委屈我们一帮尽心尽力的师弟们了。”何铭说罢叹息摇头。
　　柳南枝眉眼稍稍下垂，答：“不会的。”
　　何铭抱拳：“那就辛苦大师兄了！”
　　远处传来长啸声：“各派注意，比赛开始！找出妖族，为民除害！”
　　帮派参赛的百余弟子跟着喊道：“为民除害！”
　　柳南枝迟疑一瞬后跟着低声喊道，随即百余人如潮汐上涌一般奔向深渊林各处。
　　林间旁的最高峰上，四大派的帮主长老们齐聚一堂，看着各自的弟子如何对应狡猾的妖族。青枫派长老赵奇峰盯着柳南枝，天影派帮主沈离追着视线而去笑了笑说：“柳师弟虽说心性不强，但实力不容小觑。与其担心你的大弟子，不如担心你的二弟子究竟能不能超过我家姑娘才是。”
　　赵奇峰望着沈离一身粉裙露出两条赤白的胳膊，一副妖媚的模样，赵奇峰不答她话反问道：“天影派自古英雄出少女，在下佩服。可你这派头千万别教坏了你家姑娘才是。”
　　沈离正笑着脸色瞬即变了，她冷哼一声：“我沈离还轮不到你这个老头说教。”
　　青枫派帮主赵奇励反驳道：“沈帮主虽天生丽质但行事高调难免招蜂引蝶，奇峰也是替你着想，何必恶语相向？再者奇峰才刚刚四十，不算老头。”
　　沈离翻了个白眼：“你们两兄弟还真是其利断金。”说罢走远一跃上树不再理会。
　　燕渡派帮主宋识双臂环抱看着树上的沈离说：“赵帮主说得在理，怎得沈帮主忠言逆耳？”
　　赵奇励微笑道：“罢了罢了，沈帮主从来个性奇异，不必追究。”
　　宋识大笑：“还是赵帮主心胸开阔。”
　　为了防范妖族吃人祸害百姓，四大派会定期两年举办一次除妖大会，并顺势彰显各自实力来做隐形排名。三大派各相竞争，而无尘派从十年前起每次只派两人参与比赛，排名中规中矩，所以无尘派又名无人派。
　　赵奇峰走向独自坐在悬崖旁的仲连山，问他：“无尘派近来动荡浩大，仲帮主可还好？”
　　仲连山微笑点头：“劳烦赵长老关心，并无大碍。”
　　话音刚落，赵奇励喊道：“南枝真是武力超群，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消灭了五只妖。”
　　林间，柳南枝一剑刺穿树妖的胸膛，左手食指与无名指并拢对着树妖左右摆动轻挑至右上再快速斩至左下，树妖瞬息间便化作一缕红丝。柳南枝目光如炬，剑柄上飘起第六根红丝。
　　刚刚成型的妖喜欢藏匿在石缝枝叶之间躲避追捕，而妖力一般的选择化形为花草树木与森林融为一体，妖力上乘的则是做陷阱，吸引他们上当再将其反吞。柳南枝对于妖族的气息十分敏锐，且不给妖怪回神的机会一剑将其毙命。短短时间内剑柄上的红丝已然相互交织，宛若织了个发带。
　　深渊林面积巨大，其中沼泽、溪水、湖泊更是数不胜数。柳南枝缓缓走到一个一人高的山洞前开始感知洞内的气息，他挽剑藏匿自己后悄声而进。
　　山洞里漆黑一片，柳南枝屏住呼吸用通感来感受周围环境。不过一会，柳南枝感到似是羽毛一般轻的东西触碰到了头顶，他悄然躬身低头那触感竟也跟着一同落下。
　　柳南枝蹲下身右脚向前迈出半步，那东西顷刻跟上，如影随形。
　　是大妖，不可轻举妄动。
　　柳南枝缓慢背过身试探着妖怪的方位，片刻后发现它居然是从四周包围而来。他心道不好，右手迅速抽出长剑横砍一记，剑光之间他见到自己已经被白丝包围。定睛一看是蛛丝，柳南枝不再犹豫左手指抬起动用灵力在指尖燃起火焰，山洞里所见之处均被蛛丝包围。他烧掉蛛丝，可火焰太小蔓延的极慢。
　　忽然，远处传来人声。
　　“何苦偏要致人于死地呢？”
　　柳南枝的衣服上沾满了蛛丝，他挥剑斩断答：“你若是人我定饶你一命，可你不是。”
　　那声音非常远，轻飘飘道：“柳先生说话可真是，令人反胃。”
　　柳南枝不再答话继续挥剑，一回身数只眼睛就在咫尺之间与他面对面。柳南枝呼吸一滞，抬手丢出火焰。
　　妖怪喷出一团蛛丝挡住，蛛丝燃烧完后露出一群眼睛左右连转一并将目光聚焦到柳南枝剑柄上的红丝，它森然道：“柳先生真是，狂妄至极。”
　　柳南枝不答话，极速退出数十步的间隙里全身被白丝缠绕，他捏紧长剑丢出将山洞深处的蛛丝穿透，长剑再回手后闭上双眼。
　　刚刚被蛛丝扰乱了通感，这次不会再让你得逞了。
　　长剑如闪电烁山，妖怪向前两步又被火焰扑了脸，蛛丝挡住火后露出化形，妖怪感到下身一凉。
　　妖怪长啸：“柳南枝！”
　　柳南枝信步来到妖怪面前不禁睁大了双眼，眼前的蜘蛛妖竟然化作了人形。虽然瞧不清脸但上身完好，蛛丝化作白发拖在地上，男人没了双腿，鲜血顺着石头的缝隙流走了。
　　柳南枝哑然：“你？”
　　妖怪咬牙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却来到我的地盘断我双腿，我绝不会饶了你！”
　　话音刚落妖怪的白发骤然如瀑布倾泻爬满整个山洞，断下的双腿化作千百只蜘蛛奔向柳南枝。
　　柳南枝丢出长剑将数百只蜘蛛一分为二，可蜘蛛的数量太多一把剑短时间解决不了什么，左手的火焰也烧不断不停蜿蜒的蛛丝。
　　柳南枝召回长剑腕臂一震将蛛丝震下，站定后内力齐聚掌心汇入长剑直插入地：“你既能幻化人形想必定是害了无数生灵，你的死期到了。”
　　奇高的内力将还未触及到柳南枝的蜘蛛们震碎了，妖怪怒极，大喊：“荒唐！我在这山洞清修数百年从未伤过任何人！”
　　一群小蜘蛛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柳南枝两眼闪烁但耳边响起了何铭说的话，他犹豫一瞬后将长剑按入地下。
　　山洞顷刻开始左右摇摆似是濒临坍塌，柳南枝反问：“谁会相信你们妖怪的话？”
　　妖怪被柳南枝震到五脏六腑都在灼烧，它怒极反笑：“柳南枝，你蠢得要死。”话落妖怪的双手便被剑锋砍断，至此它已筋疲力尽，无力撑起化形的它变回蜘蛛后八只腿都没了，只剩下两只前肢。
　　柳南枝走到它面前，提剑。
　　“罢了，死就死吧。你们都说好人有好报，这种死法，也算好报吗。。。”
　　剑峰停在了它的数只眼睛面前，柳南枝没能斩下。
　　蜘蛛的体积只是瘫在那便将整个山洞堪堪堵住，它眨了眨眼睛，痛得缩起身体，艰难道：“麻烦柳先生写封信留在这里，写叶，我已经离开了这个山洞，别再来找我了。署名：繁叶。”
　　轻飘飘的话传入柳南枝的耳朵里，他沉默半晌默默将剑移开了。
　　它闭起眼睛不再说话，只是躯体轻微起伏着。
　　柳南枝愣在原地，看着繁叶微弱的气息他提剑转腕，思索良久后，剑柄上的红丝全部落在了繁叶的身躯上。
　　“且信你一回，若有欺瞒，定将你碎尸万断。”
　　柳南枝出了山洞看见自己翠绿的武服上沾满白丝，不禁叹气一声再看向空荡荡的剑柄心想：长老又该不高兴了。
　　影斜黄昏至，一声长啸响彻深渊林。
　　“比赛结束！各弟子归位！”
　　四大派帮主从顶峰落下，站在前方。赵奇峰看到柳南枝的剑柄眉头一皱。
　　整顿好所有弟子后，开始公布名次。
　　“第一名，何铭，三十只！”
　　“第二名，孙玉忆，二十九只！”
　　“第三名，柳南枝，二十七只！”
　　赵奇励走上前拍了拍何铭的肩膀，笑道：“恭喜，辛苦了。”
　　宋识哂笑：“沈帮主，可惜啊，你的弟子就差那么一点。”
　　沈离冷哼一声，对着姑娘们喊了声便一齐离开了深渊林。
　　赵奇峰来到柳南枝面前发现他外衣斑驳，便问：“你这是，遇到大妖了？”
　　柳南枝轻轻点头，抱拳躬身答：“对不住长老，我没能赢下第一名。”
　　赵奇峰看到他似是从泥地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模样便不再细究，安抚道：“无事，我们被妖族伤了三个弟子，天影她们被伤了五个弟子，燕渡更是被重伤了两个弟子，你遇见大妖还能平安归来已经很好了。”
　　何铭在一旁听到啧了一声。
　　燕渡派宋识对赵奇励道一声恭喜后便紧忙领着弟子们走了，无尘派的仲连山观望了一会来到赵奇峰面前看了柳南枝一眼道声恭喜便领着两个弟子走了。
　　只剩下青枫派留在原地，其他弟子都围在何铭身边道贺。赵奇励走到屈腰的柳南枝面前也安慰道：“不怨你，若是换了旁人来怕是命都要没了，回去休息吧。”
　　远处何铭那的弟子们悄声抱怨道：“明明都没有拿第一怎么长老和帮主就喜欢护着他。”
　　“就是。”
　　何铭牙根咬紧，叹息一声阻止道：“毕竟他是我们的大师兄，别说了。”
　　入夜，柳南枝换好衣衫坐在床边抚摸着长剑自言自语道：“长老竟然没有责备。。。我是不是不该留它一命？”
　　长剑轻轻一震，柳南枝垂下双眼缓声道：“腊梅也觉得我做错了？”
　　腊梅又一震，柳南枝了然，哀叹出声：“可若它所言是真，那我岂不是伤了两个人？”
　　腊梅发出极短的嗡鸣声，柳南枝躺下对它道：“莫要不高兴了，下次再带你杀妖。”
　　柳南枝一夜未能安寝，第二日便被赵奇峰传唤。
　　路上弟子们见到柳南枝都会唤一句大师兄，柳南枝一一回应。可待他走后，弟子们脸色一变：“真不明白为什么他能坐稳大弟子的位置但是连除妖大会的第一名都拿不下。”
　　另一位手拿扫帚的弟子嘲讽一笑：“可能是又又又心软了~我们的大师兄可心善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客堂里，赵奇励与赵奇峰两人平坐在上，柳南枝跪在堂下。
　　“南枝啊，长老并非为难你。只是你既然能从大妖口中全身而退，那你先前手中的红丝怎得丢了呢？长老明白你心性良善，但妖就是妖，它们终究不是人。”
　　柳南枝心虚磕头道：“弟子知错。”
　　赵奇励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与长老并非有意为难，只是旁的弟子们怨声载道，我们不希望你因此背负骂名。”
　　“多谢帮主提醒。”
　　赵奇峰再道：“其他五位长老不知此事便就此揭过。不过，今夜有一事需要你来相助。”
　　柳南枝抬起头望向堂上二人坚毅答道：“我定不负众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