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空与风铃》喵喵皇

33、交错的投影

　　夏末的午后，阳光不再那么毒辣，在梧桐树下投下斑驳的光影。闻悦和周砚坐在图书馆靠窗的老位置，中间隔着两杯快要见底的饮料，和一段心照不宣的沉默。

　　周砚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瞥了一眼，是某个国际青年科学论坛的邮件通知，关于提交论文摘要的最终提醒。他下意识想跟闻悦分享这个消息，手指在屏幕上停顿片刻，又熄灭了屏幕。他想起上次她听他讲解推进原理时，那双努力理解却终究茫然的眼睛。

　　闻悦正看着窗外，一片梧桐叶旋转着落下。她想起昨天读到的一句诗：“树影压在旧报纸上 / 跳过几个热闹的下午”。她几乎要脱口而出，想问他是否也觉得时光这样悄然流逝，带着一种诗意的惆怅。但她侧过头，看到他正对着摊开的物理习题集凝神思索，眉头微蹙，显然正沉浸在一个她无法进入的逻辑世界里。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们依然见面，依然交谈，只是那些真正在内心激荡的思绪，那些关于未来的细微波澜，都被小心地收敛起来。仿佛害怕那些无形的差异，会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打破此刻勉强维持的平静。

　　直到沈拙言的一个电话，像一颗石子，终究还是投了进来。

　　“砚哥！闻悦！救命啊！”沈拙言在电话那头大呼小叫，“我妈不知道从哪儿搞了个什么‘未来职业规划评估’，非要我填！这玩意儿怎么编啊？”

　　周砚按了免提，和闻悦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又好笑。

　　“你就写职业篮球运动员。”周砚一本正经地给出建议。

　　“那我妈非得把我球给没收了不可！”沈拙言哀嚎，“闻悦，快帮我想个靠谱点的！”

　　闻悦笑着凑近手机：“那你写体育评论员？或者体育记者？好歹跟你的爱好沾边。”

　　“这个好！”沈拙言立刻来了精神，“还是闻悦有办法！对了，你俩填的什么？砚哥肯定是科学家吧？闻悦你呢？作家？记者？”

　　这个问题让电话两头都安静了一瞬。

　　周砚先开口，语气平淡：“还没想好。”

　　闻悦也几乎同时说：“可能吧，还没定。”

　　沈拙言神经大条，没察觉这细微的异常，又嚷嚷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图书馆角落重新陷入安静。那个被回避的问题，却像交错的投影，清晰地投在了两人之间的桌面上。

　　“你……”闻悦犹豫着开口。

　　“你……”周砚也同时出声。

　　两人再次同时停住。

　　“你想说什么？”周砚看着她。

　　闻悦摇了摇头，弯起一个轻松的笑容：“没什么。就是在想，沈拙言以后要是真当了体育记者，肯定很有趣。”

　　周砚看着她，目光深邃，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最终，他也只是点了点头：“嗯。”

　　他们都默契地没有继续那个关于“未来”的话题。他没有告诉她，父亲虽然暂时让步，但并未放弃说服他，那个国际论坛的邀请像是一个无声的催促，将他推向一个既定的方向。她也没有告诉他，她在意向表上坚定地勾选了文科，却在某个深夜，对着搜集来的大学和专业信息，第一次认真思考起“地理距离”这个词的含义。

　　阳光缓缓移动，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时而靠近，时而分开。他们共享着同一片阳光，同一段时光，思绪却已奔向不同的远方。

　　那些无法言说的、关于未来的重量，在这个平静的午后，化作无声的交错投影，横亘在他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