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一路》刘开开

27、第 27 章

　　段霄那如同惊雷般的求婚和描绘的未来画卷，如同巨石投入楚云瑶死寂的心湖，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滔天巨浪！那“护你一生一世”的誓言，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如同救赎般的力量，狠狠撞击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防。

　　泪水无声地汹涌滑落，洗刷着她苍白的脸颊和那几道浅粉色的伤痕。她抬起头，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眸不再空洞，而是充满了巨大的困惑、难以置信的挣扎，以及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不顾一切的追问！

　　她看着他，这个如同山岳般矗立在她面前、强势闯入她破碎世界的男人。他的眼神坦荡、锐利，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却也沉淀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深沉的坚决。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为什么在她最狼狈、最不堪、心如死灰的时候？?为什么明知她心中装着另一个男人，装着那段刻骨铭心却早已无望的情殇？

　　巨大的疑问如同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她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她在这突如其来的、颠覆性的选择面前，不至于彻底崩溃的答案。

　　“为什么？”楚云瑶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一种近乎破碎的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质问，“王爷……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她的泪水流得更凶，身体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微微颤抖，但目光却死死地锁住段霄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

　　“我的心意……王爷你明明……明明全都知晓！”她哽咽着，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自嘲和巨大的不解，“我心中装着谁，装着怎样的过去，装着怎样无法愈合的伤口……王爷你洞若观火！在东宫花园，在古庙……你都看得清清楚楚！我不过是一个……一个被弃如敝履、声名狼藉、满心疮痍的……残破之人！”

　　她的话语如同杜鹃啼血，充满了对自己的否定和巨大的痛苦：“王爷你位高权重，威震一方，想要什么样的名门淑女没有？为何……为何偏偏要娶我这样一个人？一个心有所属、甚至……甚至可能永远无法再全心全意去爱另一个人的女人？！”

　　她几乎是嘶喊出最后的问题，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绝望和不解。她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善意，更不相信一位手握重兵的藩王会仅仅因为“救命之恩”就许下王妃之位！这背后，一定有她无法理解、甚至不敢深究的原因！权势的交换？政治的平衡？还是……仅仅是一时兴起的怜悯？

　　巨大的不真实感和被命运再次嘲弄的恐慌，让她浑身冰冷。

　　段霄静静地听着她泣血的质问，看着她眼中翻涌的绝望、不解和那深不见底的痛苦。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怒意，也没有丝毫的动摇。那锐利的眼神反而在她那近乎自毁般的控诉中，沉淀下更深邃、更复杂的光芒。

　　当楚云瑶最后一个颤抖的尾音落下，房间里只剩下她压抑的啜泣声和窗外萧瑟的风声。

　　段霄向前迈了最后一步，直接停在了软榻前。高大的身影几乎完全笼罩了她，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却也隔绝了外界的冰冷。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凝视着她泪眼婆娑的脸庞，仿佛要将她此刻所有的脆弱、倔强、痛苦和不解都刻入眼底。

　　时间仿佛凝固了。

　　许久，段霄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不再洪亮，而是低沉得如同叹息，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落入楚云瑶耳中，也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为什么？”他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语气里没有疑问，只有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宣告。
　　他微微俯身，那双如同寒星般锐利的眼眸，此刻却仿佛燃烧着某种灼热的火焰，直直地望进她泪光迷蒙的眼底深处，一字一句，重若千钧：

　　“只因为——”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沙场统帅般的决断和一种近乎霸道的执着：“你！是！你！”

　　“你是你！”

　　这简单的三个字，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楚云瑶混乱的脑海！将她所有的质问、所有的自贬、所有的困惑，瞬间炸得粉碎！

　　她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泪水都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段霄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刻刀，剖开她所有的伪装和自怜，直指那被深深掩埋的、连她自己都几乎遗忘的本质：“本王看到的，不是京城流言里的‘太子旧爱’！不是楚相府上那个需要被保护的‘可怜女儿’！”
　　“本王看到的，是那个在净慈寺冰冷的溪水里挣扎求生、眼底深处却燃烧着不甘和倔强的你！”
　　“是那个在东宫花园，面对太子妃的羞辱和太子的痛楚，明明心碎欲裂却依旧挺直脊背、维持最后尊严的你！”
　　“是那个在古庙之中，被按跪在冰冷肮脏的地上，被污言秽语淹没，甚至面临毁容之险，却依旧不肯求饶、不肯失态，眼中燃烧着不屈火焰的你！”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也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激动：
　　“楚云瑶！本王看到的是你！是你骨子里的那份傲骨！那份宁折不弯的倔强！那份在绝境中也不肯彻底熄灭的生命之火！那份……独一无二、让本王无法移开目光的——你！”

　　段霄直起身，目光如同磐石般坚定，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你的心意，本王明了。你的过去，本王亦知。但那又如何？”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强势和一种近乎狂妄的自信：“本王段霄行事，何须在意他人心意？何须在意那些已成云烟的过往？本王要的，是你这个人！是你楚云瑶！是那个无论身处何种境地，灵魂深处都未曾真正低头的你！”

　　他微微停顿，那锐利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光，看到了遥远的南疆：“至于你的心……”段霄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郑重和承诺，“本王有足够的耐心，也有足够的自信！南疆的天空足够广阔，那里的山风能吹散过往的尘埃，那里的江河能涤净旧日的伤痛。本王不要求你立刻忘记，只要求你给本王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一个离开囚笼，真正喘息、真正活过来的机会！”

　　“不必忘记过去，”他看着楚云瑶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只需记住，从今往后，你的未来——由本王守护！”

　　说完这最后一句如同誓言般的话语，段霄不再多言。他深深地看了楚云瑶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强势的宣告，有深沉的怜惜，更有一种不容拒绝的等待。然后，他猛地转身，深紫色的衣袍带起一阵决绝的风。

　　“本王在门外等你答复。一盏茶的时间。”话音未落，高大的身影已推开房门，大步离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只留下那句如同烙印般刻在空气中的“只因为，你是你！”和那沉重的关门声，在寂静的房间里久久回荡。

　　楚云瑶僵坐在软榻上，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泪水早已干涸在脸上，留下冰冷的痕迹。
　　她的手中，那块滑落的玉佩冰凉刺骨。
　　而段霄那如同惊雷般的话语，却像一团滚烫的火焰，在她冰冷死寂的心底轰然炸开，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灼热、震撼和……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悸动。

　　他是为了她……只因为她……是她自己？
　　不是因为楚家的权势，不是因为太子的旧事，甚至不是因为同情……只是因为她这个人？

　　这个认知，如同最强烈的飓风，瞬间席卷了她所有的理智和预设的藩篱。她茫然地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自己下颌那几道浅粉色的伤痕，又缓缓滑落，最终按在了心口的位置。

　　那里，那颗早已被冰封、被认定死去的心，似乎……在段霄那霸道而炽热的宣告下，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