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一路》刘开开

26、第 26 章

　　“楚云瑶，本王问你——”
　　“可愿嫁我为妻，做我镇南王府的女主人？”
　　这石破天惊的话语，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楚云瑶本就脆弱不堪的心防之上！她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骤然收缩！苍白的脸上瞬间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连呼吸都停滞了！
　　她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鹿，蜷缩在软榻上，身体僵硬，指尖死死攥紧了盖在身上的锦被，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句“嫁我为妻”在耳边疯狂回荡，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嫁给他？镇南王段霄？
　　那个在净慈寺溪边刻薄斥责她、在东宫花园强势带走她、又在古庙如同战神般击落金钗救下她的男人？
　　那个位高权重、杀伐决断、行事作风霸道绝伦的边疆藩王？
　　这……这怎么可能？！他们之间，除了那两次狼狈的“救命之恩”，几乎毫无交集！他为何……为何突然提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要求？！
　　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让她一时语塞，嘴唇微微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双空茫的眼眸里，此刻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和一丝本能的抗拒。她下意识地伸手，隔着薄薄的衣料，紧紧握住了紧贴心口的那块冰凉玉佩——那是她与过去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联系。
　　段霄将她所有的震惊、无措和抗拒尽收眼底。他锐利的目光在她紧握胸口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那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他并未催促，只是向前迈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更强了些，声音依旧沉稳有力，却带着一种剖析现实的冰冷和直指人心的锐利：
　　“本王方才已问过楚相。”他直接点明，打断了楚云瑶纷乱的思绪，“楚相言道，此事……全凭你的意愿。”
　　楚云瑶的心猛地一沉。父亲……竟然没有直接拒绝？
　　段霄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锁定她苍白的脸，继续用那低沉而清晰的嗓音，为她描绘着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字字句句都敲打在她最深的恐惧和渴望上：“你可以不嫁。”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直白：
　　“那么，你将继续留在这京城里。你与太子的‘旧事’，早已是这皇城根下最风流、也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故事。或许，流言蜚语终有一天会被人淡忘，被新的谈资取代……”
　　他顿了顿，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看到那隐藏在平静下的绝望：
　　“但这京城之中，名门贵胄，谁人还敢、谁人还愿，登门向你楚家提亲？谁家敢娶一个曾与储君纠缠不清、被太子妃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闹得满城风雨的女子为正妻？”
　　楚云瑶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紧握着玉佩的手指更加用力，指节泛白。段霄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剖开了她内心深处最不愿面对的、血淋淋的现实——她的名声，她的未来，在这座皇城之下，早已被那场无望的情殇和太子妃的毒手彻底摧毁！等待她的，或许只有青灯古佛，或许……是皇帝为了某种平衡或安抚，一道随意的赐婚圣旨，将她如同物件般，指给某个不知所谓的末流官吏或边陲小吏，了此残生。
　　“或许……”段霄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终有一日，陛下一道旨意，将你指给某个人，过完这一生。”
　　他并未具体描述那会是怎样的一生，但那未尽之意中的冰冷和绝望，已足够让楚云瑶遍体生寒。
　　然后，他的语调陡然一转，如同拨开厚重阴云的阳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和……一种令人心悸的诱惑：
　　“但，如果你同意嫁本王——”段霄的目光变得异常深邃而坚定，仿佛蕴含着千军万马的承诺：
　　“本王立刻就可以带你离开这里！”“离开这座金碧辉煌的囚笼！离开这些流言蜚语！离开那些让你遍体鳞伤的魑魅魍魉！”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描绘画卷般的感染力：
　　“去南疆！那里有十万大山，层峦叠翠！有清澈见底的江河，奔腾不息！有四季如春的山谷，繁花似锦！那里没有巍峨压抑的宫墙，没有无休无止的算计，更没有那些如同跗骨之蛆的流言蜚语！”
　　他向前又迈了一步，距离软榻更近，那深邃锐利的眼眸中，此刻沉淀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本王会护你！一生一世！只要本王在，这世上，无人能再动你分毫！无人能再让你受今日之辱！”
　　“护你一生一世！”这六个字，如同最沉重的誓言，狠狠砸在楚云瑶的心湖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埋葬了她所有希望和尊严的京城……去一个没有宫墙、没有流言的地方……有人能护她周全，一生一世……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力，瞬间击溃了她所有的震惊和抗拒！
　　她下意识地松开了紧握着玉佩的手。那块承载着过往情意和巨大痛苦的冰凉玉石，无声地滑落在锦被上。她抬起头，那双曾经盛满星辰、如今却只剩下荒芜和痛楚的眼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深深地看向眼前这个高大而强势的男人。
　　他的眼神坦荡、锐利，带着沙场的硝烟气息，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和……一种她从未在宗泽誉眼中看到过的、绝对的掌控力与守护的决心。
　　京城是她的囚笼，是她的伤心地，是随时可能再次吞噬她的深渊。
　　而南疆……段霄描绘的山水秀美、远离纷争的画卷，和他那掷地有声的“护你一生一世”，如同一道刺破黑暗的光，照亮了她绝望的深渊。
　　泪水，毫无征兆地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屈辱和绝望的泪水，而是混杂着巨大的冲击、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对那未知却充满诱惑的“生路”的茫然与……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希冀。
　　她没有立刻回答。
　　只是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过苍白的脸颊，滑过那几道浅粉色的伤痕。
　　她看着段霄，看着他那双如同磐石般坚定的眼眸，仿佛要透过这双眼睛，看穿那个遥远的、未知的南疆，看穿这个强势闯入她生命、提出如此惊世骇俗要求的男人……他承诺的未来。
　　寂静的闺房内，只有她压抑的、细微的啜泣声。
　　段霄静静地站在榻前，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等待着她的裁决。他的目光没有半分逼迫，只有深沉的耐心和一种不容置疑的等待。
　　窗外，一片金黄的梧桐叶，挣脱了枝头，在秋风中打着旋儿，缓缓飘落。
　　如同一个时代，一个关于京城、关于太子、关于无望情殇的旧梦，正在无声地……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