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定心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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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川一中是每一个学生都会从早骂到晚，从进门骂到毕业甚至在校门口路过都会忍不住吐泡口水的存在。
也没什么说法，就是这学校的设计师脑子一定瓦特了。把学校设计成个修正带。教学楼安在齿轮处，这也就算了，他妈的食堂和超市放在了开口处。最牛逼的是高三教学楼还在高一高二后面。
此时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硝基苯还没放学的意思。
江舟身子往后靠了靠，背抵着后桌，小声问：“闻哥，什么策略？”
“你自己去，哥们我有约了。”拾闻拿起笔在手里转了几圈，乐呵的说。
江舟听着这不值钱的样，一脸无语，忍不住低声吐槽：“你个薄情——”
“江舟！”硝基苯拍了下桌子，指着他说：“聊什么呢，要不你来替我讲？”
江舟正了正身子说：“没什么老师。”
“当我眼神跟你们何老师一样不好使？”硝基苯放下卷子，一抬下巴：“你跟拾闻在那聊什么，他笑成那样，不说全班晚五分钟再走。”
全班脑袋刷地一下转过来，江舟清了清嗓子，大声说：“我说拾闻是个薄情郎。”
硝基苯：“……”全班：“真劲爆！”
羽叶欢：“……”拾闻:“。”
“闭嘴，都给我坐下，你给我把单词抄十遍，下节课交，下课——”边说边收拾书，然后熟练地闪到了一旁。
框框一阵椅子响，顿时只剩下几个人。高三一众恶狼投胎，滑着楼梯扶手冲下了明德楼，下课铃一响，高二也闪了出来，两拨人马一众长征，规模之宏大。
拾闻正要拉人走，转头就见硝基苯走下讲台，立马抽回来手。
难道英语作弊被发现了？不能啊，这次他打了十次小抄，找了五六个帮忙的。
他掐着时间，语无伦次：“硝——老师我这次及格了，再留我就不厚道了。”
“你紧张个什么，我今天不留你。”硝基苯有些好奇地看了他，转头语重心长地对着羽叶欢说：“我看了你的成绩，就我这科吊着，你刚来不适应，但高三了没太多时间，自己好好抓抓知道不，把我给你的书背背范文，怎么着也要提到九十分。”
羽叶欢乖巧地点了点头，捏了捏衣角。
说完硝基苯满意地离开了，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拾闻，疑惑道：“你怎么还不走？”说完一脚高跟鞋哒哒哒地离开了。
拾闻小声嘟囔：“…电灯泡”
怕这人再次逃跑，拾闻这回让他走在自己侧前方，伸手就能抓到的距离。
二人拐下了楼梯，走到明德楼前，拾闻觉得有点热，脱下来校服外套往肩膀上一搭，视线紧盯着前方人的身影。
他一定是变了的，十三四岁的羽叶欢阳光明媚，总是用一双浅褐色的双眼看着自己，曾经那么炽热，就和他的名字一样。他属于高空自由飞翔的双翼。可现在拾闻觉得，他的翅膀断了骨，再也没张开过。
或许是那背影太过空旷，L号的校服在他身上空荡荡的，走路时校裤上的褶皱特别明显，三十度的艳阳也非要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
突然，他感觉到羽叶欢加快了脚步，尽管不明显，但拾闻下意识觉得他会跑，伸手就要去逮他。
对方却只是转了过来，动了动嘴，似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犹豫了半天还是弱弱地问了一句：“食堂在哪？”
伸出的手在他转回来的时候就抽了回来，立马在额头上摸了一把汗。
好险！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稳了稳心跳后，拾闻绕到了他的背后，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说：“先不去食堂，跟我来。”
羽叶欢被他突如其来的低头搞得猝不及防，对方说话间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打在自己后颈处，惹得耳朵红了红，但还是强装镇定，往前走了几步，咳了两声：“那，带路？”
“不，”拾闻回的很干脆：“我指挥着，你走，我可不想转头的功夫人就遁地跑了。”
……
这一路走下来真够惊悚的，一个在前面，一个在侧后方，后方那人说一句，前面那人动几下，就像良家妇女遇到了猥琐痴汉。遭到了不少周围人投来的耐人寻味的目光。
羽叶欢以为他要带自己去什么神秘的地方，结果被指挥了半天，来到了学校的医务室。
一中的医务室有两个，男女生宿舍各一个。羽叶欢是走读，一放学就撤，所以并不清楚男生宿舍的医务室在哪。
此刻他就坐在医务室门外的沙发上，看着那人问医生买了几盒药，要了块白毛巾，又拿出手机发了几条消息。期间眼神时不时往门外看。
羽叶欢觉得他也变了，变得慌里慌张，明目张扬。以前的他沉着冷静，不爱说话，尤其不爱跟自己说话。
买好东西后，二人出了医务室。
医务室外是个篮球场，六个篮球框面对面排列。球场旁边是个三层楼的石榴园食堂，十二点十分的食堂正是火热的时候，跟打卡上班一样的冲进去工作。
前方跑过来个满头大汗的眼镜男，手里提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两瓶矿泉水，递给了拾闻：“哥，你要的水。”
说完弯下腰喘了几大口气才直起了身子。
羽叶欢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黑短头发遮住了眉毛，上面挂满了汗珠。戴着金框眼镜，长的十分儒雅斯文，唇边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上扬的嘴角总是给人一种时刻在微笑的感觉。
“这我弟弟，拾程，前两年搬过来的，”说完转过去拍了拍背：“谢了，回去吧。”
拾程微笑着看了看羽叶欢，似乎觉得直接走了有点不礼貌，还是温柔的问了一句：“哥，这是你的新朋友吗？以前没见过。”
之前拾闻时不时会和几个朋友出去玩，拾程经常跟着去，所以江舟，付许明，卓天阳那几个都认识，突然来了个新人，以他对自家哥不喜欢外人的了解，还是不免好奇一番。
“我是他的——”，还没说完，拾闻立马打断：“对，不过不是新朋友，目前是朋友，好了你快回去上课，我还有事。”
他说的很隐晦，拾程听不出来其中的意思，礼貌性的问了句好，就离开了，期间还对羽叶欢笑了笑。
羽叶欢觉得他一定是个体贴温和的人，刚发完消息没两分钟就买来了他哥要的东西。
以为他们下一秒就要去食堂，结果拾闻把他带到了男生宿舍背后的一个废旧篮球场。
废旧的篮球场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几张老式桌椅颤巍巍的摆放在球场中，上面爬满了红褐色锈痕。期期艾艾的干黄杂草随处飘扬，落在干瘪的泥地上无人问津，像个被抛弃了很久的孩子。
拾闻一进来就拧开了水瓶，瓶上还挂着未干的水雾，用水打湿了整条白色毛巾。
他用校服外套垫在地上，把羽叶欢按着坐在衣服上，自己单膝跪地，抬起手伸向他的耳边，准备摘下口罩。
羽叶欢害怕的往后缩了下，很明显的条件反射，退完后发现有点过了，又缩了回来，僵着不动了。
拾闻轻轻叹了口气，温柔地摘下了他的口罩，露出了一张红了半边的瘦弱脸庞，刺目的红痕在那张白皙脸上格外刺眼。
他将浸了冰水的白毛巾敷上去，羽叶欢颤了下，他动作轻了轻，再抖，就再轻。
他说：“那天晚上的事，对不起。”
“你没什么错，不用道歉。”羽叶欢从校裤包里掏出了一打厚厚的百元钞票：“这个，还给你。”
拾闻看着那笔钱，眼睛酸了下，那是那天晚上他去对面超市换来的现金，跑了两家超市买了几包烟，老板才同意。微信换空了，才换到3300块。
羽叶欢现在还给自己，明显是不愿接受自己的好。
他忙说：“我知道你不想告诉我你的事，没关系，至少别那么抗拒我就行。”
羽叶欢很想说出我不是想抗拒你，我只是不值得你的付出的话，但想到之前自己做的事，还是狠了下心：“我没有抗拒任何人，我也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听到他说同情，拾闻解释道：“不，小欢，我没那个意思，你知道的，我只是想对你好。”
熟悉的称呼让他颤了颤，但还是冷冷地说：“你的好给我带来了困扰，拿回去吧。”
困扰？拾闻看着那张隔着毛巾轻抚着地脸，马上明白了他话里说的意思，愧疚地低下了头：“对不起，是我的错，对不起…”
羽叶欢想说不是你的错，那天晚上他回到家，从书包最小的暗格里发现了这笔钱，立马打电话问了烧烤店老板，老板说看见个高高的小伙子来过后厨一趟，就猜到了这笔钱是拾闻放的，正想着明天还回去。
程依回来了。
程依是羽叶欢的妈妈，早年受了点刺激，落下了精神疾病，回到家看着自己儿子手机拿着不是她们家能有的资金，马上冲过来狠狠打了羽叶欢一巴掌，对他大吼道：
“你钱哪来的？你是不是要瞒着我学你爸爸做那些见不得人的脏事，害了他自己还不够，还要把这个家都搭上去。”
羽叶欢对于妈妈的突然发疯已经习以为常，只是平淡地去木桌上的兜篮里拿出了一些药，又去水桶里舀了碗水。
看着自己儿子丝毫没有解释的样子，抬手打翻了碗，又在同一个地方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你聋了吗！啊！小欢，妈妈有没有跟你说过不准做那些事，你到底要妈妈怎么做，你怎么那么不让妈妈放心。”
说完坐地上哭了起来。
羽叶欢也陪着坐了下去，盘着腿，轻轻擦着她的眼泪，安抚道：“妈，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那钱是我同学放错了，我明天正准备还给他呢，你还不信你儿子嘛。”
程依哭喊间模糊听到了儿子的解释，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突然发疯，又抱着儿子痛哭：“对不起，小欢，对不起，妈妈…妈妈又伤了你…不要讨厌妈妈……”
羽叶欢回抱着母亲，拍着她的背，笑着说：“没事，妈，当儿子的哪有怪妈的道理，我们吃药吧，好吗？”
那天晚上羽叶欢安慰着程依躺下后，随便去一楼用冷水冲了冲脸，回来重新换了个灯泡。
第二天醒来还是觉得有点肿，去街边超市买了个一块钱的口罩戴着。
他不觉得是拾闻的错，他只是怪自己没有提前意识到母亲现在的心里状况。
但对方不这样想，因为——
他擦了擦拾闻脸上的泪：“不是你的错，但我不能接受那些钱，你知道的。”
拾闻抓住了脸上的细长白手，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他其实知道的，羽叶欢的骨子里一直存在着属于他的骄傲。
折了骨的鸟儿固然不能再飞，但他羽毛上的丰满羽翼也彰示着曾经辉煌的存在。
所以他换了个方法，想要得到一个定心丸：“那你以后别走了，好吗？”
羽叶欢沉默了一会儿，他觉得拾闻现在像只大型犬，时时刻刻要挨着主人的那种，如果哪天主人出差了，他也会在家里乖乖的等着，等多久都可以。
以前的他像只野猫，只会凶狠冷漠地抓自己，冲自己叫唤，无论自己怎么抚摸怎么喂养好像都会得到一身的抓痕，整个一白眼猫。
本来这次转学不出意外的话他也不会再走，但还是笑着对他说：我答应你，别害怕。”
“那现在去哪？”羽叶欢问。
“食堂这个点估计早就没饭了，我让江舟跑个腿去校门口带两碗饭进来，反正他挺闲，只会跟在许安宁屁股后面跑。”说完拿出手机发了几条短信。
与此同时江舟正顶着三十度的大太阳在校门口奶茶店排队给许安宁买奶茶，听到手机震动打开一看：
吾孙拾闻：给我捎两碗土豆肉丝饭，一碗加鸡腿和卤蛋，对了再带杯加双份糖的巧克力奶茶，多珍珠，大杯。
江孙震惊：现在十二点半了大哥！
吾孙拾闻：？然后？
江孙愤怒：然后他妈的一点小测！隔着一两公里你让我拎着堆东西飞回来？兄弟的命不是命，是你感情路上的垫脚石是吧？
拾闻反手转了一千过去。
看到对方飞速撤回了前面的信息，重新发了一条极为狗腿但很正义的新消息：为人民服务是我的荣幸！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定心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