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 5 章 ...
-
纪北轩僵在原地,他的手……
他几乎是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那只缠着厚厚纱布、依旧隐隐作痛的手。这是那天在走廊,被江亦辰的话激得失控砸墙留下的伤。他从未想过,言锦舟会注意到这个。在言锦舟此刻的世界里,他纪北轩不过是个需要保持距离的、“无关紧要”的战友。
可他问了。
用那样虚弱的声音,带着未散的痛楚和显而易见的困惑,越过了守在他床前、扮演着亲密角色的江亦辰,精准地问向了他。
为什么?
纪北轩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撞得生疼。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能说什么?说这是为你疼,为你疯,为你失控留下的证据?
他不能。
江亦辰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言锦舟这无意识的、越过他的关注,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扇在他精心构筑的谎言高墙上,震得他心慌意乱。他立刻收紧了一下握着言锦舟的手,试图将他的注意力拉回来。
“锦舟,你刚醒,别费神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江亦辰的语气带着强装的轻松,却掩不住一丝僵硬,“北轩他训练时不小心碰伤的,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养好你自己……”
言锦舟的眉头却蹙得更紧了。
无关紧要?
真的是无关紧要吗?
为什么他看到那刺眼的纱布,心口会莫名地发紧?为什么那双沉默隐忍、此刻正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会让他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想要靠近的冲动?
剧烈的、熟悉的头痛再次袭来,比刚才更尖锐。言锦舟忍不住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锦舟?怎么了?头又疼了?”江亦辰立刻紧张起来,按响了呼叫铃,“医生!医生!”
纪北轩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手臂抬起,似乎想做什么,却又硬生生僵在半空,最后缓缓垂下,攥成了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的纱布里,刚刚凝固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他却感觉不到疼。
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溺毙。
医生和护士很快进来,对言锦舟进行检查。江亦辰紧紧跟在医生旁边,焦急地询问着,完美地隔开了纪北轩。
纪北轩被隔绝在外,像是个多余的旁观者。他看着言锦舟因为疼痛而苍白的脸,看着江亦辰占据着他本该在的位置,心脏那个破开的大洞又开始呼呼地灌进冷风。
检查很快结束。
“情绪波动和思考会加剧头痛,目前看来是脑部损伤后的正常反应,需要绝对静养,尽量避免任何刺激。”医生严肃地叮嘱,“家属尽量不要打扰病人休息。”
“家属”两个字,像针一样扎在纪北轩心上。
江亦辰立刻点头:“好的医生,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医生护士离开后,病房里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言锦舟似乎因为刚才的疼痛耗尽了力气,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但睡得极其不安稳,眉头依旧紧紧蹙着。
江亦辰转过身,看向纪北轩,脸上的担忧褪去,换上了一种冷淡的、带着逐客意味的表情。
“北轩,你也听到了,医生说他需要静养,不能受刺激。”江亦辰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你在这里,对他没什么好处。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纪北轩的目光越过他,落在言锦舟即使睡着也依旧不安的睡颜上。他知道江亦辰的话虽然难听,却有一部分是事实。他的存在,似乎总是会给言锦舟带来痛苦和混乱。
可是……让他就这样离开?把他完全交给这个编织谎言的人?
他做不到。
但他更怕留下会真的伤害到言锦舟。
两种情绪在他胸腔里剧烈地撕扯着,几乎要将他撕裂。
最终,对言锦舟状况的担忧压倒了一切。
他极其缓慢地、几乎是艰难地,向后挪动了脚步。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好好照顾他。”他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拉开了病房的门。
外面的光线照进来,勾勒出他高大却仿佛被无形重压碾得弯曲的背影。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
纪北轩没有离开医院。他就像一尊失去灵魂的守卫,沉默地伫立在言锦舟病房楼下的院子里,一棵枝叶稀疏的树下。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寂而沉重。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仰头望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肩胛和手上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他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言锦舟还会不会疼,不知道江亦辰又会跟他说些什么。
他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在这里,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绝望地守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
“老大!”谢辰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脸上带着压不住的怒意和急切,“我就知道你肯定没走!你猜我刚才看见什么了?”
纪北轩缓缓转过头,眼神空洞地看着他。
谢辰也顾不得他的状态,压低声音急促地道:“我刚才想去看看言医生,在走廊拐角看见江亦辰那孙子跟一个护士说话!他塞给那护士什么东西,然后说……说如果言医生问起关于你或者过去的事,就让护士尽量含糊过去,或者……直接引导他往别处想!”
纪北轩死寂的眼底,终于猛地掀起了一丝波澜。
谢辰气得眼睛发红:“他他妈这是做贼心虚!他就是在害怕!害怕言医生想起点什么!老大!我们不能让他再这么骗下去了!言医生他明明……”
“谢辰。”纪北轩突然开口,打断了他,声音低哑得可怕,“项链呢?”
谢辰一愣:“什么项链?”
“我一直戴着的,”纪北轩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无意识地摸向自己空荡荡的脖颈,“那个子弹壳做的项链……”
谢辰想起来了,脸色一变:“那次爆炸后……你从废墟里把言医生挖出来的时候,好像就不见了,可能掉在现场了,老大你问这个干嘛?那项链……”
那项链的吊坠是个小小的、可以打开的金属胶囊,里面放着一张言锦舟笑得特别好看的小照片。是纪北轩出最危险的任务时,一定会贴身戴着的东西。
纪北轩的眼神骤然变得深不见底,里面翻滚着某种决绝的、破釜沉舟的光芒。
他看了一眼言锦舟病房的窗户,又看向谢辰,一字一句道:
“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