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失忆后把我当普通战友了》白灵云

4、第 4 章

　　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时间仿佛被胶着凝滞。消毒水的味道无孔不入，混合着铁锈般的血腥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纪北轩靠着冰冷的墙壁，像一尊失去灵魂的塑像。肩胛处纱布渗出的血已变得暗红，凝固在墨绿的作战服上。他闭着眼，但紧绷的下颌线和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内心的不安。

　　江亦辰被纪北轩那几句话砸得脸色青白，僵在原地，进退维谷。他想反驳，想继续维持那套谎言，可纪北轩那句“他扑向我”和言锦舟苍白的脸交织在一起，让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难堪的沉默。

　　谢辰狠狠瞪了江亦辰一眼，走到纪北轩身边，低声道：“老大，你去处理下伤口，我在这里守着。”

　　纪北轩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行。

　　不知过了多久，重症监护室的门终于打开。主治医生一脸疲惫地走出来。

　　纪北轩猛地睁开眼，第一个冲上去，血丝遍布的眼睛死死盯着医生，喉咙发紧，竟一时失声。

　　江亦辰也立刻围了过来。

　　“医生，他怎么样？”还是谢辰抢先问了出来。

　　“子弹取出来了，万幸没伤到主要脏器和大动脉，但失血过多，肺部也有损伤。”医生摘掉口罩，语气沉重，“目前生命体征暂时平稳，但还没脱离危险期，需要密切观察。另外……”

　　医生顿了顿，看了一眼纪北轩和江亦辰：“病人似乎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刺激，脑电波活动异常活跃。等他身体情况好一些，需要进一步评估脑部损伤和记忆方面的问题。”

　　言锦舟被转入了单人监护病房，依旧昏迷不醒。苍白的脸上扣着氧气面罩，细微的水汽随着呼吸时隐时现。各种监控仪器发出规律而冰冷的滴答声，连接着他脆弱的身体。

　　纪北征得了医生的短暂许可，穿着无菌服，坐在病床前。

　　他不敢碰他，只是那么看着。看着言锦舟安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脆弱得不可思议。就是这个人，在什么都忘了的时候，凭着本能，为他挡下了致命的子弹。

　　为什么？

　　那个茫然的、带着痛楚的回答又一次在他耳边响起。

　　“只是这里……突然很痛……”

　　纪北轩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缓缓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冰凉的床沿上，肩膀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此刻，所有的坚守、所有的压抑，都在这一片死寂的病房里，在这个为他豁出性命的人面前，土崩瓦解。

　　江亦辰也进来过几次，但每次面对纪锦舟毫无生气的脸和纪北轩死寂沉默的背影，他都无法久留。那沉默像是一种无声的谴责，压得他喘不过气。他试图去握言锦舟的手，却被护士以病人需要绝对安静为由阻止了。

　　他只能站在玻璃窗外，看着里面的两个人，一个昏迷不醒，一个如同守着一碰即碎珍宝的困兽，那种无形的、旁人根本无法插入的羁绊，让他心底发寒，却又滋生出一股强烈的不甘。

　　第二天傍晚，言锦舟的生命体征终于稳定下来，转入了普通病房，但人依旧昏昏沉沉，时睡时醒。

　　纪北轩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守着。谢辰强行把他拉去换了药，吃了点东西，他又立刻回到病房外，固执地守在门口，或者透过门上的玻璃窗一动不动地看着里面。

　　第三天凌晨，言锦舟的意识清醒了一些。

　　他睁开眼，视野模糊，花了很久才聚焦。映入眼帘的是坐在床边椅子上打盹的江亦辰。

　　江亦辰睡得很浅，立刻察觉到动静，惊喜地俯身：“锦舟？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

　　言锦舟虚弱地看着他，眼神依旧带着些许茫然，但似乎认出了他。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微弱：“水……”

　　江亦辰连忙小心地用棉签蘸水湿润他的嘴唇，又一点点喂他喝了几小口温水。

　　“你吓死我了……”江亦辰握着他没打点滴的手，语气满是后怕和心疼，“以后绝对不能再这样了，知道吗？太危险了。”

　　言锦舟微微蹙眉，昏迷前的记忆碎片断断续续地回笼，爆炸，枪声，扑过去的动作，背后撕裂的剧痛，还有……纪北轩那双惊恐欲裂、通红的眼睛……

　　他的心口莫名地又是一抽。

　　“他……”言锦舟艰难地发出一个音节。

　　“谁？”江亦辰的动作微微一僵，脸上的温柔淡了几分，“你说纪北轩？”

　　言锦舟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江亦辰叹了口气，语气刻意放得平淡，甚至带着点无奈：“他没事，你也真是傻，干嘛冲过去替他挡枪？他是特种兵，反应快得很，本来自己能躲开的。你差点就没命了知不知道？”

　　这话听起来像是关心责备，却巧妙地将纪北轩的处境推向了一个尴尬的境地，言锦舟的牺牲，似乎变成了一种不必要的、甚至给对方造成负担的行为。

　　言锦舟的眉头蹙得更紧了。是这样吗？可是那一刻，他根本什么都没想……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纪北轩端着刚从食堂打来的、还冒着热气的清粥站在门口。他显然听到了江亦辰最后那几句话，脚步顿在原地，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异常苍白，嘴唇抿成一条僵直的线。

　　他沉默地走进来，将粥放在床头柜上，目光快速扫过言锦舟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声音低哑：“醒了就好，吃点东西。”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背影透着一种近乎仓促的狼狈。江亦辰的话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是啊，他一个特种兵，却要一个失忆的、身体还没恢复的医生来救……这确实像是个累赘和笑话。

　　“等等。”

　　一个极其虚弱，却带着某种坚持的声音响起。

　　纪北轩的脚步猛地顿住，霍然回头。

　　言锦舟正看着他，眼神不再全是茫然，而是混杂着痛苦、困惑，和一种他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冲动。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言锦舟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清晰地落在死寂的病房里：

　　“你的手……怎么了？”

　　他看见纪北轩缠着厚重纱布、隐隐渗血的手背（那是砸墙留下的伤）。

　　纪北轩浑身一震，瞳孔骤然收缩。他看着言锦舟，像是没听懂他的话。

　　连江亦辰也愣住了，握着言锦舟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力道。

　　言锦舟问完这句话，自己也愣住了，仿佛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关注这个。他下意识地避开纪北轩过于灼热的视线，睫毛剧烈地颤抖起来，头部传来一阵细微却尖锐的刺痛，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极轻的抽气。

　　“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