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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假意顺从,以退为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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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婉清站在门槛内,目光清亮地望着萧执,声音不高不低:“王爷试马,可还顺心?”
萧执脚步微顿,目光在她脸上停了片刻,似在分辨这句问候背后的意味。他没答,只点了点头,径直走向书房方向。她没跟,也没退,只是轻轻合上门,动作如常。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姜婉清便起身梳洗。她换了件素净的藕荷色裙衫,发间只簪一支银钗,不施粉黛,却显得清爽利落。婢女捧着托盘进来时,她正坐在镜前抿最后一缕碎发。
“王妃今日怎么起得这般早?”
“王爷批文书常到深夜,我早些去,也好替他理一理。”她接过托盘,亲自端起那叠边关急报,指尖在封皮上轻轻一抚,按紧急程度重新排了顺序。
书房门开时,萧执正伏案翻阅一份密函。听见动静,他抬眼扫来,见是她,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王爷。”她将文书轻轻放在案角,退后半步,“昨夜送来的六封急报,已按军情缓急归类。三封盖火漆印的,尚未拆阅。”
萧执没说话,目光落在她整理过的卷宗上,停了两息,才缓缓点头。她转身欲走,却听见他开口:“以后不必亲自来。”
“妾身闲着也是闲着。”她回身一笑,语气轻快,“再说,王爷看得清楚,我也安心。”
他没再拦,她便每日都来。
第三日,她端了茶。青瓷小盏,汤色清亮,浮着几片薄荷叶。萧执瞥了一眼,搁在案边,未动。
第五日,茶换了百合莲子羹,温在小银炉上。她依旧不语,放下便走。那碗羹在案上放了一夜,第二天被玄影亲自端走。
第七日夜里,风雨骤起。姜婉清披衣起身,提着灯笼往书房去。风掀着檐角铜铃,雨点斜打在窗纸上,像谁在轻轻叩门。
她推门进去时,萧执仍在灯下看折子,指尖压着眉心,似有倦意。
“王爷。”她将手中汤碗放在案前,“莲子安神,趁热喝吧。”
萧执抬眼,目光沉静:“谁让你来的?”
“我自己想来。”她声音很轻,却清晰,“王爷若累,不如歇息。明日再看,也不迟。”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问:“你不怕我?”
“怕。”她坦然应道,“可我更怕王爷倒下。您若倒了,这府里、这北境,谁还能撑得住?”
萧执没再说话。他低头,执勺,舀了一小口,慢慢咽下。那晚,厨房未被彻查,暗卫也未在廊下多留。
自那日起,她送的汤再未被冷落。
第十日,她留下一张字条:“文书已归档,密函三封待阅,皆盖火漆印。”字迹工整,无多余言语,像寻常记事。
婢女私下议论时,她正在院中晾晒新洗的帕子。
“王妃从前冷着脸,如今倒像换了个人。”
“可不是?听说昨儿又送了汤,王爷竟喝了大半碗。”
“你说……她是不是真服了?”
姜婉清抖了抖帕子,阳光正好,布料簌簌作响。她没回头,只笑了笑,笑得极淡,也极真。
回房后,她从袖中取出那半片焦黑布条,摊在掌心。三字“柔不知”已被她用清水轻轻洗过,虽仍模糊,却比先前清晰了些。她盯着看了许久,忽然低声道:“我顺从,非为屈服,而是为了……看清你藏得多深。”
话音落,她将布条收回暗袋,吹灭烛火,躺下闭眼。
呼吸平稳,睫毛不动。
半个时辰后,窗外雨停,风也歇了。远处更鼓敲过三声,府中一片寂静。
她仍躺着,姿势未变,像已入睡。
可当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落在廊下青砖上,一步,又一步——她的眼皮微微颤了一下。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道黑影立在门口,没进来,也没出声。
她呼吸依旧平稳,胸口起伏如常。
那人静立片刻,终于抬脚,跨过门槛。
木地板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像春日里折断一根枯枝。
他走到床前,低头看着她。月光从窗缝斜照进来,落在她脸上,半明半暗。
她睫毛又颤了一下,很快压住。
萧执站在床边,伸手探向枕下——动作极轻,像怕惊醒一场易碎的梦。
指尖触到硬物,他缓缓抽出,是一块折叠整齐的信纸。
他打开,借着微光扫了一眼。
纸上只写了两个字:“姜柔”。
他盯着那二字,神情未变,却久久未动。
片刻后,他将信纸原样放回枕下,转身欲走。
临出门前,他忽又停步,回身望来。
姜婉清的唇角,在黑暗中极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没看见。
门轻轻合上,脚步声远去。
屋内重归寂静。
她缓缓睁开眼,望着帐顶,一动不动。
窗外,一片浮云移开,月光重新洒落,照在妆台抽屉的铜扣上,闪了一下。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袖口内侧——那里缝着另一片布条,比前一片更小,字迹几乎全灭,只剩一个“不”字的起笔。
她闭上眼,重新调整呼吸。
床头矮柜上,空着的汤碗静静立着。
碗底残留一滴未干的汤汁,正缓缓滑落,滴在木柜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