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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虎符留情,隐秘联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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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婉清的指尖还贴在袖口那片布条上,呼吸平稳得连自己都快信了。窗外更鼓刚敲过三声,夜风把帘子掀开一角,月光斜斜地切进屋内,照在妆台铜扣上,闪了一下。
她没动。
片刻后,门缝里透进一道极淡的影子,不是玄影那种带铁甲声的来法,而是像一片叶子落进门槛,悄无声息。
她知道是谁。
萧执站在床前,没点灯,也没唤她。他低头看了她一会儿,目光落在她半掩的袖口,又缓缓移开。然后,他从怀中取出一物,轻轻放在她枕边。
那东西不大,却压得枕头微微凹下去一角。
“拿着它。”他的声音低得几乎融进夜风里,“关键时刻,可调动北境三千铁骑。”
她睫毛颤了颤,没睁眼。
他没碰她,也没多留,转身就走。木门合上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屋内重归寂静。
她依旧躺着,姿势未变,可掌心已沁出一层薄汗。足足半盏茶工夫,她才缓缓睁眼,目光落在枕边——月光正好照在那物件上,半块玉符静静躺着,边缘雕着云雷纹,中间裂口如刀切,正是兵符的样式。
她伸手,指尖刚触到那冰凉的玉面,又猛地缩回。
三千铁骑。
不是虚言,不是试探,是实打实的军权。北境边关八万将士,他能调动的也不过五万,这三千是精锐中的精锐,驻守雁门关外,向来只听虎符不听人令。
她忽然想起前几日整理文书时,看到一份密报——三皇子私调巡防营,萧执只冷冷批了四个字:“越权者斩。”连亲弟都如此,何况她一个“囚妃”?
可现在,他把半块虎符放在她枕边,连一句“不可外泄”都没说。
她盯着那符,心里翻腾得厉害。不是怕,是乱。像一直走着的棋盘忽然被人掀了角,露出底下她看不懂的纹路。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像在哄自己入睡。
她没拿虎符,也没藏,只是拉过外衫,用袖口的帕子轻轻盖住它,仿佛只是随手搭了件衣料。
天刚亮,婢女就推门进来,手里捧着新熨好的衣裙。
“王妃今日要入宫,得早些梳妆才是。”
姜婉清坐到镜前,任婢女梳发,指尖却悄悄扫过枕头——帕子还在,虎符压在下面,纹丝未动。
“我来吧。”她接过玉梳,慢条斯理地抿着发尾,语气自然,“你去把床铺整理了。”
婢女应声上前,伸手要去叠枕头。
“等等。”她轻声道,“昨夜开了窗,灰落得厉害,我刚拂过,别再扬起来。”
婢女一愣,连忙缩手:“是奴婢疏忽了。”
她笑了笑,低头继续梳头,镜中映出她平静的脸。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跳还没稳下来。
她不是没想过把虎符藏起来,可藏哪儿?贴身带着?万一被搜身呢?烧了?那是北境军令信物,毁了就是死罪。交给外人?她如今连个可靠的人都没有。
最可怕的是——她竟有一瞬,想留下它。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一直告诉自己,萧执所有举动都是局,是试探,是操控。可这一次,他没带暗卫,没留话头,没设监视,甚至连她是否醒来都不知道。他只是把东西放下,走了。
像信她。
像……真的信她。
她握着玉梳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王妃,发髻要挽高些吗?宫里贵人们都爱这么梳。”婢女在一旁问。
“不必。”她淡淡道,“寻常样式就好。”
她不想太显眼,也不想太卑微。她只想安静地走完这段路,看清每一步的陷阱在哪。
可现在,陷阱好像变成了门。
她起身更衣,藕荷色裙衫穿好,银钗插稳,一切如常。经过床边时,她脚步微顿,目光落在那帕子上。
她没掀开看,只是伸手,将帕角又往下压了压,盖得更严实些。
“王妃?”婢女在门口唤她。
“来了。”她应声,走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阳光洒在回廊上,她走得不快不慢,像往常一样。可袖中的手,一直贴着那片布条,指尖一遍遍描着“不”字的起笔。
她忽然想起昨夜萧执站在床前的样子——没有铠甲,没有折扇,连腰间的佩刀都没带。他就像个寻常人,来送一样东西,然后离开。
不像王爷,倒像……一个托付后事的人。
她脚步一顿。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震。
可不等她细想,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厨房送早膳的小厮,挑着担子匆匆走过。她侧身让路,顺势压下心头波澜。
她不能乱。
她必须清醒。
可当她回到房中取落下的手帕时,目光扫过床头——那帕子不知何时被风吹开一角,露出了底下半块虎符。
玉面在阳光下一闪,像一道无声的邀请。
她站在原地,没上前,也没后退。
门外传来婢女的声音:“王妃,马车已在府外候着了。”
她终于动了。
走过去,蹲下身,轻轻将帕子重新盖好。然后,她伸手,指尖在枕头下缓缓一探——
虎符还在。
她没拿,也没动,只是将枕头往里推了推,让它靠得更稳些。
“走吧。”她直起身,朝门外走去。
阳光照在她肩头,裙裾轻摆,像一片随风而行的叶子。
她没回头。
可就在她跨出门槛的刹那,手指悄悄抚过袖口,确认那片布条仍在。
然后,她低声道:“你给的路,我走不走,由我定。”
话音落,脚步未停。
她走出院子,穿过回廊,走向府门。
马车帘子被掀开一角,她抬脚上车,裙角扫过门槛。
车轮开始滚动。
她坐在车内,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尖微微发凉。
车窗外,靖王府的影子渐渐远去。
她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目光已沉静如水。
马车驶过长街,阳光透过帘缝,在她袖口划出一道细长的光痕。
她忽然抬起手,轻轻按在胸口——那里,贴着另一片布条,比前两片都小,字迹全无,只剩布料粗糙的触感。
她没说话。
车轮滚滚,碾过青石路面,发出规律的声响。
像某种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