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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生死逃亡,萧执现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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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起她肩头那缕断发,像一缕不肯熄灭的火,在夜色里飘了半尺,便悄然落下。
姜婉清没回头,也没停步。她知道,身后那道目光如刀,钉在她背上,但她不能示弱。哪怕一步踉跄,都会被当作猎物扑杀。
她穿过回廊,灯笼的光在青砖上拉出她单薄的身影,影子一颤一颤,如同她此刻强撑的呼吸。她不敢跑,怕引人注目;也不敢慢,怕三皇子反悔。她只管走,一步一步,指甲掐进掌心,用疼提醒自己还活着。
可刚转过月洞门,前方守卫突然换岗。两名甲字班侍卫拦住去路,刀未出鞘,手却已按在柄上。
“王妃留步。”一人道,“三皇子有令,花园夜寒,恐伤贵体,命您即刻回席。”
姜婉清心头一沉。这是软禁的前奏。
她垂眸,声音平静:“太后命我赏花,还未回话,怎能擅自离园?”
“太后那边,自有通传。”另一人上前半步,“请您配合。”
她不动。
那人伸手欲扶,实为挟制。
她猛地后退,袖中最后一点药粉滑入指缝。风起,她扬手,粉末遇夜露即化,一团薄雾在两人眼前腾起。她旋身便走,沿着花墙疾行,直奔御膳房后巷的隐径。
身后传来怒喝,脚步声骤然密集。
她不敢回头,只凭记忆在假山群中穿行。石缝、枯枝、湿苔,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脚踝一绊,她摔在地上,药瓶滚落,卡进井口石缝,再也够不着。
完了。
她撑地欲起,却听见身后脚步声如潮水逼近。
她咬牙,摸向发间——银簪早已甩出,再无武器。她只剩一口气,一具疲惫的身子,和藏在心底的那些秘密。
三皇子出现在假山转角,黑袍猎猎,手中长剑出鞘三寸,寒光映着他冷峻的脸。
“姜婉清。”他一步步走近,“你很能逃。可今晚,你逃不掉。”
她靠着枯井石壁,喘息着抬头:“那又如何?你杀我,便是与靖王为敌。”
“他?”萧明烨冷笑,“一个疯子,护得住谁?”
“他护不住,你也动不得。”她声音发颤,却不退,“他是王,你是臣。你敢在宫宴上杀王妃,就是谋逆。”
“谋逆?”他蹲下身,剑尖轻挑她下巴,“只要没人知道,就不是谋逆。你说是不是?”
她不答,只盯着他。
他缓缓收剑,站起身:“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说出所知的一切,我让你体面地走。”
她闭了闭眼。
脑海里闪过萧执那日冷声警告的模样,闪过他收走画像时指尖的颤抖,闪过他站在库房门口,像一座孤山。
她说过要查清他的过去,要活命,要翻案。
可若死在这里,一切成空。
她睁开眼,笑了下:“我没什么可说的。”
“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他抬手,“拖下去,井底埋了。”
两名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抓向她手臂。
她猛地挣开,背贴井壁,嘶声道:“萧明烨!你记着,我若死了,第一个知道你谋逆的,就是萧执!他疯,但他耳目遍布宫中!他若查到是你——”
“他查不到。”萧明烨打断她,“因为你不会活着告诉他。”
剑光一闪,直指她咽喉。
她闭眼。
风声骤响。
“铛——!”
金铁交鸣,剑身偏斜,钉入她身侧石缝,震得碎石飞溅。
她猛地睁眼。
一道玄影从屋檐跃下,落地无声,衣袍翻飞如夜鸦展翼。萧执站在她面前,玄色蟒纹袍角扫过青砖,腰间玉佩轻响,像一声冷月拨弦。
他没看她,只盯着三皇子。
“我的王妃。”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你也敢动?”
萧明烨脸色骤变:“萧执!你竟敢擅闯宫宴禁地——”
“禁地?”萧执缓缓抬手,掌心朝上,仿佛掂量着什么,“你带刀追杀王妃,倒说我擅闯?”
“她是探密细作!”萧明烨怒道,“私入花园,窃听国事——”
“她是去赏花。”萧执打断他,终于侧眸看了姜婉清一眼。她靠在井边,发乱衣破,脸上有擦伤,唇角渗血,却仍抬着头,眼神清亮。
他目光微闪。
再回头时,已是一片寒霜。
他一步上前,掌风如雷,直拍三皇子胸口。萧明烨举臂欲挡,却被一股巨力撞得倒退三步,喉头一甜,一口血喷在青砖上。
“你——!”他怒极,却不敢再动。
萧执不语,弯腰拾起地上那支银簪。簪身沾了尘,刻着一朵小小的梅花,是他母妃生前最爱的纹样。他指尖抚过那道刻痕,眼神沉了沉。
然后,他转身,脱下外袍,裹住姜婉清。
她一颤,想躲,却被他一手托起,打横抱在怀里。
“别动。”他低声道,“伤口沾了夜露,会疼。”
她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抱着她,转身就走。脚步沉稳,踏过青砖,踏过碎石,踏过方才她拼死逃命的每一步。
她伏在他胸前,听见他心跳,沉而稳,像擂鼓,又像安神的节拍。她想挣扎,可力气早已耗尽,连指尖都抬不起来。
“药粉用完了?”他忽然问。
她愣了下,才意识到他指的是她指缝残留的粉末痕迹。
“嗯。”她低声道。
“下次,别只带一瓶。”
她没应。
他抱着她穿过花园小径,玄影带着暗卫从暗处现身,无声列于两侧。前方宫门已近,夜风拂面,带着一丝凉意。
她忽然想起什么,艰难开口:“太后……让我来听的……她知道你要见使臣……”
萧执脚步微顿。
他低头看她,眼神深得像夜:“她让你听,是想让你活下来告诉我,还是想让你死在这里,嫁祸于他?”
她一怔。
他还知道?
可不等她细想,他已抱着她跨出宫门,登上等候的马车。
车厢内铺着软垫,熏着淡淡的松香。他将她轻轻放在角落,自己坐在对面,目光始终未离她。
“你为何来?”她终于问。
他不答,只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递给她:“擦擦脸。”
她接过,帕子干净,带着他身上的气息。
“你一直跟着我?”她又问。
“不是一直。”他道,“从你烧完账册那晚起。”
她心头一震。
原来他早就盯上了她。
可若如此,为何不早出手?为何让她独自面对三皇子的杀机?
她想问,却见他忽然抬手,撩开车帘一角。
夜色中,一名黑衣人从宫墙跃下,朝这边奔来。
萧执放下帘子,低声对她说:“闭眼。”
她没动。
他叹了口气,伸手覆上她双眼。
黑暗降临的瞬间,她听见车外一声闷响,像重物坠地。接着是风掠过车顶的声音,再无声息。
他收回手。
她睁开眼,车已前行,窗外夜色如墨。
“你早知道他会动手?”她问。
“我知道他想杀你。”他道,“但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活到我出手那一刻。”
她盯着他:“所以你在赌?”
他迎着她的目光,不闪不避:“我在赌你会逃,也会撑住。”
她忽然笑了,笑得有些涩:“你不怕我死?”
“怕。”他声音很轻,“但我更怕你信别人,不信我。”
她怔住。
车轮滚滚,碾过夜路。她靠在软垫上,意识渐渐模糊。最后一刻,她听见他低语——
“我说过,天涯海角,都是归途。”
她眼皮沉重,终于合上。
萧执伸手,将她额前乱发轻轻拨开,指尖触到她脸颊的伤,顿了顿,收回。
马车驶入靖王府侧门,夜风穿过回廊,吹起檐下铜铃,叮当一声。
他抱着她下车,玄影迎上前来。
“备热水,叫大夫。”他道,“伤处不许留疤。”
玄影低头应是。
萧执抱着她走向寝院,步履沉稳。她在他怀里像一片落叶,轻得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他低头看她。
她眉头微蹙,似在梦中仍不肯放松。
他忽然放慢脚步,低声问:“疼吗?”
她没醒,却轻轻摇了摇头,像孩子般本能地回应。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月光从云后露出半边,照在他肩头,照在她垂落的发梢上。
两道影子,在青砖地上缓缓前行,渐渐合为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