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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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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进云墨的宅院后,阿添总觉得像踩在棉花上,连呼吸都带着点不真实的软。
清晨醒来时,窗台上总摆着温好的粥,糖糕是按他喜欢的甜度做的,连筷子都摆得整整齐齐。云墨白天去绸缎庄忙,会留个叫小福的小厮陪着他,还搬来一摞话本,说“你要是闷得慌,就看看这个解闷”。阿添起初拘谨,连走路都放轻脚步,后来见云墨夜里回来,总会把他做的糖糕分走大半,说“比外面买的好吃”,才慢慢松了些心神。
只是这份松快里,总裹着点说不清的慌。比如云墨替他拂掉肩上落的桂花时,指尖擦过衣领的温度;比如两人坐在灯下对账,云墨忽然抬头,目光落在他脸上,半天没移开;再比如夜里他起夜,撞见云墨站在院子里,手里攥着个兔子布偶——和他怀里那个一模一样,只是这个更干净,绒毛都透着亮。
这晚云墨回来得格外晚,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眼底还凝着点没散的冷意。阿添刚把温好的醒酒汤端过去,手腕就被他轻轻攥住,力道不重,却让他瞬间僵住。
“今天宫里的刘太监找我了。”云墨坐在椅上,指腹轻轻蹭过他的手腕,声音沉了些,“说月底给绣坊的云锦,要是再出半点差错,就取消所有合作。”
阿添心里一紧:“是李老板搞的鬼?”
“嗯。”云墨点头,指尖的力道又轻了些,“他跟刘太监勾结,想在交货期上动手脚。那些云锦要是出了问题,不仅要赔违约金,之前欠的货款也得立刻还清——到时候,这绸缎庄怕是要保不住了。”
阿添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心里像被什么揪了一下。他蹲下身,想抽回手去拿帕子,却被云墨攥得更紧。“没关系,”他抬头,声音放得很轻,“要是绸缎庄保不住,咱们就开个小铺子,卖糖糕也行,卖粥也行,像以前说的那样。我会做糖糕,能养活咱们两个。”
云墨的身子顿了顿,忽然笑了,眼底的冷意散了些,像融了点雪:“你倒是有底气。”他松开手,却顺手揉了揉阿添的头发,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不过你放心,我早就留了后手——江南的织户那边,我让他们多备了一批货,就算李老板动手脚,咱们也能补上。”
阿添愣住了,抬头看他:“那你刚才还说……”
“我就是想听听,你会不会丢下我。”云墨的声音低了些,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软。
阿添的脸颊瞬间热起来,连忙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屋里很静,只有油灯的火苗跳着,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长长得拖在地上。他能听见云墨的呼吸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撞得胸口发慌。
“我……我去收拾碗碟。”他猛地站起身,想躲开这份慌,却被云墨拉住衣角。
“等等。”云墨起身,从柜里翻出件月白长衫,递到他面前,“上次见你穿的那件旧了,这个是我让绣娘做的,你试试合不合身。”
阿添接过长衫,指尖碰到布料,软得像云。他低头看着长衫上绣的暗纹,是小小的桂花,和院子里种的一模一样。“你……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桂花?”
“上次你在院子里摘桂花,说闻着舒心。”云墨的声音很轻,像落在耳边的风。
阿添的心里忽然泛起一阵酸,又有点甜,搅在一起,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攥着长衫,转身往厨房走,脚步快得像在逃,却没注意到云墨站在原地,目光追着他的背影,半天没移开。
夜里阿添躺在床上,摸着怀里的兔子布偶,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起云墨替他揉头发的动作,想起他说“想听听你会不会丢下我”时的眼神,想起那件绣着桂花的长衫,心里的慌越来越重——他好像,再也不能把这份在意,只当成“朋友情”了。
可这份“不能”,还没等他理清楚,就被一场意外打断。
半夜时分,阿添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连忙起身开门,小福慌慌张张地冲进来,脸色惨白:“阿添哥!不好了!绸缎庄着火了!管事已经赶过去了,让我来告诉你,千万别出门,待在宅院里等着!”
阿添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空白:“着火了?怎么会着火?是不是李老板干的?”
“不知道!”小福急得快哭了,“听外面的人说,火是从仓库烧起来的,里面还放着给宫里备的云锦!要是那些云锦烧没了,咱们就全完了!”
阿添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那些云锦是云墨的救命钱,要是没了,不仅绸缎庄保不住,云墨还可能被追责。他抓起外套就往外跑:“我要去找他!他一个人在那里,我不放心!”
小福想拦,却没拦住,只能跟着他一起往外跑。
夜里的风很大,夹杂着火星和焦糊味。阿添往绸缎庄的方向跑,远远就看见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还能听到人们的呼喊声。他心里越来越慌,跑得更快了,却没注意到身后跟着两个黑影。
就在他快要跑到绸缎庄门口时,胳膊突然被人抓住,猛地往旁边的小巷里拽。阿添想喊,嘴却被捂住,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
“阿添!”
远处传来云墨的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慌。阿添抬头,看见云墨正往这边跑,头发散乱,脸上还沾着灰,眼神里满是绝望。可还没等云墨跑过来,抓着他的人就掏出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云管事,别过来!”为首的人冷笑,“再过来一步,我就杀了他!”
云墨的脚步瞬间停住,脸色惨白得像纸,看着阿添脖子上的刀,手指攥得发白:“李老板派你们来的?我已经让了货源,你们还想怎么样?”
“我们老板说了,斩草要除根!”那人用刀抵了抵阿添的脖子,“你要是识相,就自己了断,我还能留他一条全尸!”
阿添看着云墨,拼命摇头,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他不要云墨死,不要他们的日子就这么完了。
云墨的嘴唇颤抖着,慢慢举起手,像是要答应。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还有官兵的呼喊:“都不许动!官府办案!”
抓着阿添的人脸色骤变,想拿刀刺向阿添,却被云墨冲过来一脚踹倒。云墨一把将阿添拉进怀里,死死护着他,声音发颤:“别怕,我在,我在。”
阿添靠在他的怀里,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能闻到他身上的焦糊味,眼泪掉得更凶了,却不是因为怕,是因为安心。
原来小福在阿添跑出去后,立刻去官府报了案。王捕头带着官兵赶来,正好撞见这一幕,很快就把那些人制服了。
“云管事,这些人我们会带回审问,李老板那边也会调查。”王捕头抱了抱拳,“你放心,官府不会让恶人逍遥法外。”
云墨点了点头,却没松开抱着阿添的手。他低头,看着阿添脖子上淡淡的红痕,眼底满是疼惜,轻轻摸了摸他的脸:“疼不疼?有没有哪里受伤?”
“我没事。”阿添摇了摇头,声音还带着哭腔,“你呢?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云墨笑了笑,把他抱得更紧了些,“咱们回家。”
回去的路上,云墨一直牵着阿添的手,指尖的温度暖得发烫。阿添走在他身边,看着他的侧脸,心里的慌慢慢散了,却多了些更沉的东西——他好像,真的离不开云墨了。
可他没说出口,云墨也没提。两人走进宅院,院子里的桂花落了一地,月光洒在上面,像铺了层霜。云墨替他倒了杯温水,看着他喝完,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阿添站在原地,摸着怀里的兔子布偶,又摸了摸脖子上淡淡的红痕,心里像被月光浸着,软得发疼。他知道,他们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已经薄得快要破了,可他还在等,等一个更确定的时刻,等云墨先说出口。
而云墨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桌上的兔子布偶,眼底满是坚定。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李老板还没彻底解决,宫里的关系还没理顺,他不能让阿添跟着他担惊受怕。等他把所有的危险都挡在外面,等他能给阿添一个安稳的未来,他一定会说,会把阿添牢牢护在身边,再也不让他受一点委屈。
窗外的月光很亮,照在两个房间里,也照在两颗越靠越近的心。他们都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一场不用再藏着掖着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