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魁》言罗藏影

27、你很可怜

　　“你怕死吗？”洛星缇感觉自己背后痒痒的，但还是强忍着挡在他面前，将他与那一团东西隔开。

　　“没有人不怕吧。”萨杜恩觉得洛星缇在说废话。

　　莫里斯像小鸡啄米一样慢慢地点头，好像非常赞同萨杜恩的话。

　　“怕死以后就不要在感染区睡觉了，也不要半夜抓自己的伤口。”洛星缇适时教育道。

　　“原来这样会死吗？”莫里斯吸了一口冷气，觉得十分的匪夷所思。

　　洛星缇微微蹙眉，扭过头却只看见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和头发，就算是隔着衣服，洛星缇仍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冰凉。

　　他心里有一种非常不自然不舒服的感觉，好像是冷血的蛇缠在他的脖子一侧，随时准备露出锋利的牙齿咬他一口。

　　这个人的非人感太强了，就算是洛星缇，也很难控制着不毛骨悚然。

　　洛星缇知道这不是莫里斯的本意，就像何奈梅拉相处时，他总会感觉被小鬼缠身的那种诡异感一样，和莫里斯相处，他总感觉像是被什么邪恶的东西盯着。

　　“会死的，所以你以后要记住。”洛星缇别过脸，努力忽视着那种感受，从齿间蹦出这几个字来。

　　“我去问一下周围有没有目击者。”他这样说了之后，莫里斯将手拿开，洛星缇感觉紧绷的肩膀一阵放松。

　　萨杜恩马上走到他的身侧。

　　“你们留在这里等我。”洛星缇的话阻止了萨杜恩的陪同，他对两人点了点头，然后走出铁门去询问周边的邻居。

　　见洛星缇的身影从门口消失，萨杜恩将锋利的目光挪到缠满绷带的人身上。

　　洛星缇离开，莫里斯努力直着的腰瞬间就松懈下来，甚至连站着都嫌累，飘到黑色的墙边歪歪斜斜地靠着。

　　“你是真的不知道在感染区游荡会死吗？还是故意在那个呆子面前装单纯。”

　　萨杜恩声音低沉，直截了当，在只有风声的院子里显得十分冷肃。

　　倚在墙上的人用手指遮住嘴，“哼哼哼”地笑起来，他的身子颤抖着，整个人像是画报中被风吹动的剪影。

　　他的笑声让萨杜恩一阵烦躁，他几乎可以确定对方是故意这样说的时候，莫里斯却停止了诡异的笑声：

　　“我真的不知道呢～”

　　和他的笑声矛盾的是，他的口气清明得不像撒谎，整个人却洋溢着快乐的气息。

　　莫里斯的态度像捉摸不透的流水，萨杜恩一时搞不清楚他到底是本身说话就诡异还是故意这样耍他。

　　但他内心的烦躁更是蓄积起来。他向来不太喜欢洛星缇捡一些古古怪怪的人养在身边，但基于自己也是被他捡来的，他又觉得自己没有提出异议的资格。

　　只是这次捡的是不是有点过火了，萨杜恩总是觉得这个古怪的人在暗戳戳地和他对着干。

　　但他又不想把这种想法和洛星缇说，他不想洛星缇觉得他小气。实际上，他反思自己，又觉得很可能确实是他有点小心眼了。

　　他今年只有21岁，虽然尽量让自己变得成熟稳重，但并未完全脱离孩子气的那一面。

　　他不爱说话，但内心常常陷入自我怀疑之中。他有时不经意间说出一些伤人的话，但事后又常常懊悔地自我反思。

　　这种矛盾挣扎的内心让他时而感到无比煎熬，他很让洛星缇教教他应该怎么克服的好，但又知道那个没有心的家伙一定难以理解，但一定会十分担心他。他觉得这种担心对洛星缇来说是一种困扰，没有必要用自己的事来困扰他。

　　日渐沉重的心思将他压得沉默寡言，他知道，自己现在这样，与其说是成熟稳重，倒不如说是将一种很可怕的力量压在心里，这种力量压缩堆积，让他有时觉得自己难以喘气。

　　“你很可怜呢～”带着笑意的声音打断了萨杜恩的思绪，却见莫里斯环抱着双手，仰着下巴，低垂目光，好像在俯视他似的。

　　但他并没有看着他，他的目光飘落在一边。

　　他的那副态度让萨杜恩一阵怨怒：“你最好不要乱说话，我会用刀砍你。”

　　面对对方的威胁，莫里斯又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萨杜恩手指摁上剑柄，几乎要拔剑而出扫向那面墙壁。

　　门边的脚步声响起，洛星缇跨过门槛，看到这幅场面，有点纳闷地眨眨眼：“你们要操练吗？但不要在公民家里啊，把人家房子弄坏就不好了。”

　　萨杜恩带着怒气的脸转向这个不明所以的蠢货。莫里斯已经将自己从墙上揭了下来，飘荡到洛星缇身边。

　　“没有，我们只是在讲话，你回来得好快。”莫里斯转移了话题，莫里斯眼睛眯了眯，将摁在剑柄上的手垂下。

　　“隔壁邻居都不在家，很不凑巧。”洛星缇呼出一口气。

　　今日是工作日，大人工作孩子上学，没人在家也是正常。

　　但没有目击证人，对眼前这个杀狗凶手的调查就会变得复杂许多。

　　而且狗一死，他刚有的一些线索也断了。

　　第二批的失踪者是被第一批选中而失踪，但只有凯兰德因为畏惧自己的狗一直呆在家中，没有机会去找下一个目标。

　　他本来以为这只狗有什么特殊之处，比如说可以抑制住那种病症的传播，但从现在的情况看，凯兰德并不是没找目标，他的目标就是这只狗。

　　这只狗因而发疯，咬死了自己的主人。

　　从这个方面看，把这只狗砍成臊子的人可能还做了件好事，如果放任这只狗跑到外面去，那受害者可能就不止瑞雯女士一个了。

　　但也有可能是因为这只发狂的狗会暴露什么，那么就从来没有第二个前来杀狗的人，而是策划这一切的幕后黑手顺便杀了这只狗以绝后患。

　　这件事的原因很复杂，暂且放在一边。

　　起码，这只狗的发疯已经暴露了一点——这种病症不止对人类有效，对动物也同样有效。

　　那之前对蠕虫怪的推测就变得更为有理有据。

　　理清楚其中关系，洛星缇对两个军人招了招手：“我们走吧，我刚已经叫了苏尔的卫兵，剩下的让他们处理就好。”

　　“不再调查一下线索吗？”萨杜恩出声。

　　“不必。”

　　特地选在周边邻居都不在家的时候动手，其人做事小心，必然十分注意不留下任何线索。而且之前他也排查过第一批人失踪的地点，确实什么线索也没发现。

　　洛星缇望向西面的天空，黑色的院墙已经将夕阳的大部分光辉吞没，只留下最上端的一小条金线，如在院墙上洒下一小簇金子。

　　“回去休息吧，接下来几天估计会很累。”他拍拍两个人的肩膀。

　　他们沐浴着夕阳的余晖往军营走去，等到回到军营，太阳神的黄金马车已经驶入地平线的大门，黑夜女神将她头顶的黑纱取下，在世界上挥就出一片昏暗朦胧的夜色。

　　古德考面带难色地在军营门口望远处盼着，见到洛星缇三人，立刻往他这边奔来。

　　“那个，上将……”到了洛星缇身边，看到满身疲惫的三人，他的神情却有些扭捏起来。

　　“没关系，说就是。”

　　“卡拉小姐来找过您，想让您帮忙找她的母亲，见您久不回来，她耐不住心急自己去找了。”

　　洛星缇在脑海中回忆起那个面颊方正，目光明亮的苏尔医院的前台小姐：“她母亲是谁？”

　　“她说叫马拉，51岁……做餐饮的。”

　　第二批失踪者中有一个叫马拉的妇女，在塞莉娅所在的大学城旁开了一家家常菜馆，没想到她竟然是卡拉小姐的母亲。

　　“她跑去哪了？”

　　“上将，这您不用担心，费西斯已经去追人去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费西斯的速度，要追卡拉小姐确实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外面的夜色渐渐浓郁起来，最近苏尔城有这么多诡异的事，而她的情绪又不稳定，洛星缇不免有些担心。

　　他将刚顺路买回来的干粮塞到古德考手里：“我去找找，往哪个方向去的。”

　　“上将——”古德考立刻叫住他，他就知道把这件事告诉上将一定会让他担心，但是不禀报也不行，纠结之中，他看见远远一点地热灯光。

　　“那是费西斯吗？费西斯——！”

　　第热灯光听到了他的声音，移动显然变快了些，但没有往常那么快。

　　“我回来了，抓个人而已。”费西斯冲这边喊道，语调颇为轻松愉快，等靠近了，却见费西斯将那可怜的姑娘像押犯人一样押了回来。

　　卡拉被他反钳制着双手，哭得十分凄惨。

　　“费西斯，你对人家姑娘太粗鲁了！”古德考立马过去从费西斯手中将卡拉小姐解救下来。

　　费西斯对此很不服气：“不这样她会乖乖跟我回来吗？他一个姑娘我又不好将她一夹就奔回来，只好拿押了，你不知道和她纠缠耽误了我多少时间，和她讲道理又听不进去……”

　　“为什么又是这样……”卡拉将脸埋到手心，痛哭了起来。

　　“你看，她就这样的状态，我好说歹说没用，还自己跑到感染区去，我费西斯是个绅士，但实在没招了，有时候当恶霸比当绅士有用多了。”

　　费西斯显然也动了气，一只手就这样控制不住地在空中指来指去，萨杜恩扫了一眼他的手，又扫了一眼费西斯的脸，那锐利的眼神让费西斯立刻将手背到身后。

　　“卡拉小姐，您先不要着急，有晚饭吗？”洛星缇向古德考问了一声，对方肯定地点了点头，“我们先吃点东西，然后我再和你说说你母亲的事。”

　　他的语调很平和，如抚动沙丘的风，卡拉抬起泪眼，看向这个年轻军官的眼神如看向救命稻草。

　　“长官，求求您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