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日常观察手札》山照我离离

23、吃人的魔窟2

　　机会来得比青娆预想的更快。
　　次日午后，世子妃院中小厨房的药香袅袅升起时，青娆的心跳如擂鼓。她借口替世子取落在书房的闲书，绕到了小厨房附近。时机正好，煎药的婆子因着世子妃赏了点心，正喜滋滋地在隔壁屋里吃着，炉上的药罐咕嘟咕嘟地响着，无人看管。
　　就是现在。
　　青娆的手心沁出冷汗，那枚冰凉的白玉瓶紧贴着她的肌肤，仿佛有自己的生命般灼烫。她飞快地四下张望，确认无人，指尖颤抖着探向怀中。
　　就在她即将掏出瓷瓶的瞬间，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青娆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青娆吓得魂飞魄散，猛地缩回手，转身看见海月正站在廊下，手中捧着一碟刚蒸好的桂花糕，面露疑惑。
　　“我……我来替世子爷取书，闻着药味，怕是煎干了，过来看看。”青娆强作镇定，声音却有些发紧。
　　海月不疑有他，走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幸好你来了，我正要去给世子妃送点心，劳你帮我看一眼火候，我速去速回。”她将点心碟子往青娆手中一塞，匆匆走了。
　　青娆僵在原地，看着海月远去的背影，又看看那咕嘟冒泡的药罐，心中一阵后怕，随即又是一阵难以言喻的……庆幸。
　　她竟然在庆幸自己下毒未成！
　　晚间，她躺在榻上，反复回想白日的惊险。那瞬间的退缩和事后的庆幸如此真实，让她无法再欺骗自己——她根本做不到。
　　她恨孟菱，恨她的狠毒算计，可让她亲手将另一个女人——尤其是即将生产的孕妇，推向必死的鬼门关，她骨子里那份属于“邢婋”的、从未被完全磨灭的良知，在激烈地反抗。
　　世子的命令像悬在头顶的利剑，让她寝食难安。
　　同屋的青婉当值回来，见她睁着眼望着帐顶发呆，凑过来小声问：“青娆姐姐，你这两天总是心神不宁的，可是有什么心事？”
　　青娆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有些累。”
　　青婉年纪小，藏不住话，见青娆不愿多说，自己却憋不住了，嘀嘀咕咕地抱怨起来：“唉，说起来，世子近日脾气似乎更难以捉摸了……咱们做下人的，真是难……有时候吧，主子吩咐的事，办也不是，不办也不是……”
　　青娆心中一动，侧目看她：“世子吩咐你什么难办的事了？”
　　青婉似乎意识到失言，连忙摆手：“没……没什么……”
　　但她眼神闪烁，明显藏了心事。
　　她犹豫了一下，又忍不住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讨好和卖弄，对青娆道：“姐姐，你说……咱们做事的，是不是该学着喜怒不形于色些？就像……就像给花施肥，总不能天天浇，得隔三差五，悄没声息的，花才能开得好，还不让人发现肥是咱们施的，对不对？世子前几日还夸我机灵呢，说我会办事……”
　　她的话说得颠三倒四，语义含糊，但青娆却听得浑身血液都快冻住了！
　　施肥？隔三差五？悄没声息？
　　这说辞，与世子吩咐她时何其相似！
　　青娆猛地打断她，压低声音，让声音都有些变了调：“青婉！世子爷让你往世子妃的安胎药里加东西了？！”
　　青婉被她的疾言厉色吓住了，小脸霎时白了，支支吾吾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那表情已然说明了一切。
　　青娆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冷汗瞬间湿透了中衣。
　　她明白了！全明白了！
　　世子哪里是“信任”她的忠心！他是根本就没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她一个人身上！他同时安排了她和青婉，或许还有更多她不知道的人，去做同样的事！
　　一个人隔几日下一点“无关紧要”的量，或许真的只是让生产“艰难些”。
　　但若是两个人、三个人……每一次下的“一点点”累加在一起……
　　那根本不是让生产艰难，那是要孟菱的命！甚至很可能一尸三命！
　　世子从头到尾都在骗她！
　　而自己，还有青婉，这些所谓的“忠心”奴才，不过是他用来实施毒计、事后还能推出去顶罪的棋子！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利用、愚弄的愤怒席卷了青娆。她看着眼前还懵懵懂懂、甚至带着一丝被“重用”的窃喜的青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她却不知道，小小的青婉还准备了一个大大的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