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日常观察手札》山照我离离

21、好想逃离4

　　当天夜里。
　　海月缩在自己偏僻小院的角落里，听着世子暴怒的嘶吼和瓷器碎裂的声响渐渐平息，最终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她自己剧烈的心跳。
　　这一夜的顾远洲，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不再是那个温润如玉、甚至带着几分伪善的世子爷，而是一头彻底失控的困兽。
　　他砸烂了她房里所有能砸的东西，掐着她的下巴将她掼在墙上，眼神猩红可怖，却又不是完全在看她，仿佛透过她在看着别的什么可恨之人。
　　他没有真正侵犯她，但那无处不在的暴虐气息和落在她身上的粗暴推搡，已足够让她胆战心惊。
　　他骂得含糊，她却隐约捕捉到“毒妇”、“狠毒”、“你们孟家”之类的字眼。
　　最终，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又像是突然回过神来，看着屋内狼藉和瑟瑟发抖、衣襟被扯开露出青紫掐痕的她，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厌恶与烦躁，什么也没说，摔门而去。
　　海月瘫软在地，直到天明才敢稍微动弹。
　　次日，她强撑着身子，想悄悄去厨房要点热水敷敷伤痕，却在回廊拐角撞见了青娆。
　　青娆一眼就看见了她颈侧遮掩不住的青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她拉到更僻静处：“你这是……世子他？”
　　海月积压了一夜的恐惧和委屈瞬间决堤。
　　在这府里，她如今人人避之不及，竟只有青娆还能说上两句话。她抓住青娆的手，眼泪混着鼻涕一起下来，语无伦次：“他疯了……他昨夜像是要杀人……不是我……我知道他不是冲我……”
　　青娆沉默地听着，目光扫过她颈上的伤痕，眼神一点点沉静下来，里面却翻涌着惊涛骇浪。
　　她听着海月断断续续的哭诉，那些破碎的字眼——“毒妇”、“孟家”、“死了都不放过”……
　　一个可怕的念头，逐渐在她清晰的头脑中成型。
　　她等海月哭声稍歇，才压低声音，极其缓慢地问道：“世子昨日……是从城南回来后才如此反常的，对不对？”
　　海月泪眼朦胧地点头。
　　“他回来之后，先是被国公爷和老太太叫去了，回来没去找世子妃，却来了你这儿……”青娆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像冰锥一样刺人，“他骂的是‘毒妇’，是‘孟家’……”
　　海月猛地止住哭泣，惊恐地看向青娆。
　　青娆迎着她的目光，那双总是低垂顺从的眼睛里，此刻闪烁着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光芒：“裁春少爷死得突然……你说，世子这滔天的怒火，不敢撒向真正惹不起的人，那会是因为什么？他又觉得，是谁能把手伸得那么长，逼死了藏在城南宅子里的人？”
　　海月倒抽一口冷气，浑身血液都凉透了，牙齿咯咯作响：“你……你是说……是世子妃她……”她不敢说出那个猜测。
　　“我什么都没说。”青娆迅速打断她，警惕地四下看了看，“只是这府里，盼着裁春少爷死，又能让世子吃了哑巴亏无法发作的人，能有几个？”
　　海月瘫软在墙上，脸色比刚才更加惨白。
　　是了，只能是孟菱！只有她，既有动机，又有能力，更有那份狠毒的心肠！世子定然是查到了什么，却被国公爷和老太太压了下去，警告他为了家族声誉、为了即将出生的嫡子，绝不能深究。
　　他一腔怨毒怒火无处发泄，这才将她这个孟家出来的、又是妾室的“自己人”当成了出气筒！
　　“她……她怎么敢……”海月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世子明明已经……已经对她很好了……”
　　青娆沉默了一会儿，提起神说道：“也许正因为世子‘回心转意’，她才更容不下那个曾经勾着世子魂儿的人活着。斩草，要除根啊。”
　　这话像一把刀子，剖开了所有温情的假象，露出内里血淋淋的算计与狠毒。
　　海月只觉得遍体生寒。她以为自己从前帮着孟菱做那些事，已经见识到了后宅的阴私，如今才知，那不过是冰山一角。那位终日里温和娴静、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世子妃，手段竟能狠辣至斯！
　　两个女人沉默地站在冰冷的回廊下，空气中弥漫着无言的恐惧和绝望。
　　许久，海月才颤声问：“青娆……我们……我们怎么办？”
　　青娆没有回答。她只是望着庭院上方四四方方的天空，那双眼睛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也熄灭了。
　　吃人的陷阱，一环扣着一环，直到将所有人都吞噬干净。
　　她轻轻拍了拍海月的手背。
　　总会有办法的，这个世上，总会给人一条活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