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苍生不如囚君怀》诗桁暮娅rainbow

9、第九章 四海烟霞，初识冷暖 (四）

　　第九章四海烟霞，初识冷暖 (四）

　　四、 塔顶观心：光与影的交织

　　月上中天，金沙城依旧灯火璀璨，笙歌未歇。荣鹤带着裴怀焉，来到了城中最高建筑——“观星塔”的塔顶。

　　此处视野极佳，可将整座金沙城的繁华与喧嚣尽收眼底。

　　万家灯火如同地上的星河，璀璨夺目；远处仙家洞府散发的灵光与月色交相辉映，美不胜收。夜风吹拂，带来下方隐约的市井喧闹和微凉的空气。

　　裴怀焉扶着冰凉的玉石栏杆，俯瞰着这片流光溢彩的城池。

　　白日里经历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龟背村的绝望与背叛，坊市的恃强凌弱与冷漠旁观，醉仙居里道貌岸然的贪婪算计，茶馆角落半妖眼中的恐惧……

　　那些在璇玑峰上读过的关于“侠义”、“正道”、“济世”的书卷，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师尊，这就是……人间吗？”少年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见识了凡人的疾苦与愚昧，也见识了修士的贪婪与伪善。光明与黑暗，温暖与冰冷，在这里交织得如此紧密而复杂。

　　荣鹤负手而立，夜风吹动他素白的衣袂（幻化的普通衣衫也掩不住那份清冷气质），宛如谪仙临尘。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指着城中那片最黑暗、最混乱的贫民窟区域，又指了指远处仙光缭绕、戒备森严的城主府和几大宗门驻地。

　　“怀焉，你看这人间，有光便有影，有善便有恶。仙凡之别，不过是力量强弱。人心之复杂，远胜天道法则。”

　　他的声音如同穿透夜风的清磬，“你所见之恶，是欲；所见之善，亦是欲。贪婪是欲，恐惧是欲，嫉妒是欲，求生是欲，守护亦是欲。欲念交织，便成了这红尘万丈，众生百态。”

　　他转过头，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少年：“为师带你来看，并非要你厌弃这世间，而是要你明白，何谓真正的‘七情六欲’。唯有看清这万丈红尘中的光与影，善与恶，你才能真正理解‘道’之所在。修道，并非要你摒弃七情六欲，成无情顽石；而是要你洞悉其本质，明辨其善恶，以己心为尺，丈量天地。”

　　“记住为师的话，”荣鹤的声音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轻轻落在裴怀焉心头，“你是裴怀焉，独一无二。无论看到什么，经历什么，只需明辨本心，做你认为对的裴怀焉。是非曲直，自在心间，无需为外物所惑。天塌下来……”

　　“……有师尊顶着！”裴怀焉几乎是下意识地接口道，眼中迷茫稍退，重新凝聚起光芒。

　　他看向师尊，那清冷如月的侧颜，在塔顶的夜风与万家灯火映衬下，显得格外坚定而可靠。

　　师尊没有给他简单的答案，却给了他面对这复杂世间的勇气和底气。

　　龟背村的委屈，金沙城的见闻，如同被梳理过的乱麻，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让他感到窒息般的迷茫和愤怒。

　　荣鹤唇角微扬，抬手揉了揉少年的发顶。看着少年眼中重新燃起的信任和依赖，他心中那点因凡尘污浊而起的冷意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满足。

　　这双眼睛里的光，这全然的信任，是他最珍贵的所有物。他绝不会让这光，被世俗的尘埃彻底蒙蔽。

　　师徒二人并肩立于塔顶，俯瞰着这座不夜之城。夜风卷起两人的衣袂，猎猎作响。下方的喧嚣仿佛被隔离开来，塔顶只有一片寂静。

　　裴怀焉望着远处那属于修士的璀璨灵光，又低头看了看脚下那片属于凡人的、混杂着光明与黑暗的万家灯火，心中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力量的世界，远比璇玑峰顶的云海更加波澜壮阔，也更加……暗流汹涌。

　　而师尊，便是他在这汹涌波涛中，唯一的灯塔与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