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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孤锋试刃，世恶初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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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孤锋试刃，世恶初尝（一）
一、 离巢之痛与暗影随行
云深不知处，璇玑峰顶。
终年缭绕的仙雾似乎都染上了一丝离别的清冷，缠绵地萦绕在精雕玉砌的殿宇楼阁之间，将离愁拉扯得绵长。
山风穿过竹林，发出簌簌的低吟，如同无声的挽留。
裴怀焉一身月白内门弟子常服，身姿挺拔如初生的青竹，站在山门外那历经风霜、光滑如玉的石阶边缘。
他面容俊秀，眉眼温润，嘴角习惯性地噙着一抹令人如沐春风的浅笑——那是师尊荣鹤倾心雕琢出的、如玉如竹的翩翩佳公子模样。
然而，唯有那双望向身后之人的眼眸里，藏着浓得化不开的依恋和不舍，如同离巢的雏鸟，第一次面对广袤而未知的天空。
“师尊，怀焉去了。”他转身，对着那立于云雾缭绕处的素白身影，深深躬身行礼，姿态完美无缺，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刻入骨髓的恭敬。
荣鹤负手而立，白衣胜雪，衣袂在微风中轻轻拂动，依旧是那副清冷出尘、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姿态。
他微微颔首，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清越如同玉石相击：“嗯。东域‘青岚秘境’将启，其内灵气驳杂，蕴含上古战场残留的杀伐与生机之气，于你磨砺心性、感悟力量本源颇有裨益。此行，可去一探。”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裴怀焉身上，仿佛要穿透那温润的表象，看到他心底深处：“记住为师的话，万事……”
“以己身为先，不必委曲求全。天塌下来，有师尊顶着。”裴怀焉几乎是下意识地接过话，脸上努力扬起一抹明亮而自信的笑容，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徒儿谨记在心，绝不负师尊期望！”
他试图用这份昂扬驱散心头那沉甸甸的离愁和对未知的隐隐不安。
荣鹤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柔光，如同冰湖深处投入了一颗石子，荡开微澜。
他并未多言，只是指尖微动。一枚温润剔透、触手生温的玉佩，悄然滑入裴怀焉等待的掌心。
玉佩形制古朴，正面刻着繁复玄奥的云纹，隐有流光内蕴；背面则是一个极其微小、几乎不可察觉的“鹤”字印记。
“此玉可宁心静气，抵御外邪侵扰。”荣鹤的声音依旧平淡，仿佛只是给了一件寻常的护身符，“遇险时……或有微末护持之力，莫要过分依赖。”
裴怀焉却如获至宝！他紧紧握住玉佩，瞬间感受到上面残留的、独属于师尊的温凉气息和一丝精纯浩瀚的灵力印记。
这玉佩他认得，是师尊常年佩戴之物，名为“鹤唳云纹佩”，绝非凡品！师尊竟将此物给了他！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仿佛师尊的守护并未远离。他重重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谢师尊厚赐！弟子定当珍视！”
看着那道月白的身影，带着少年人的意气与一丝强装的镇定，逐渐消失在翻涌的云海尽头，最终化作天际一个小小的光点，荣鹤脸上那如同面具般的平静如水般褪去。
他负在身后的手指微微蜷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明明是自己亲手将他推出去历练，让他经历风雨，磨砺爪牙。
可真当看着那孩子独自一人，踏入那充斥着贪婪、算计、偏见与未知凶险的茫茫天地，胸腔里那股名为“不舍”和“担忧”的情绪，如同被唤醒的远古凶兽，疯狂地撕扯着他的理智。
他仿佛能看到裴怀焉在陌生的城池中行走，被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仿佛能听到他在秘境中遭遇凶险时压抑的喘息；甚至能感受到他受伤时那隐忍的痛楚……
每一次想象，都让荣鹤的心如同被无形的利爪攥紧，尖锐的疼痛混合着滔天的怒火与杀意，几乎要破体而出！
他需要绝对的掌控感！他要知道裴怀焉的一切动向！他绝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在他精心雕琢的珍宝身上！
“影七。”荣鹤薄唇轻启，声音冷冽如九幽寒风，瞬间冻结了周围的空气。
一道模糊的影子，如同从虚空中析出的墨色水滴，无声无息地跪伏在他身后的云雾之上。
那影子气息收敛到极致，几乎与流动的云雾融为一体，若非荣鹤点破，即便是元婴修士也难以察觉其存在。这是“影卫”中最擅长隐匿、追踪与记录的影七。
“跟着他。”
荣鹤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影七却敏锐地捕捉到那平静之下翻涌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暗流，“非生死关头，不得现身干预。隐匿为主，记录为要。”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玉盘：“他见过什么人，遇过什么事，事无巨细，每日子时，神念传讯于吾。”
“是，尊上。”影七的声音如同砂砾摩擦，毫无波澜，只有绝对的服从。
身影再次模糊，如同墨滴融入清水，彻底消失在云雾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荣鹤独立山巅，久久凝望着裴怀焉消失的方向。翻涌的云海如同他此刻的心境，表面平静，内里却激流暗涌。
他知道，自己派出的不止是护卫，更是眼睛，是延伸出去的触角。
保护是真，但那份想要掌控裴怀焉一切动向、将他牢牢圈在自己神识感知之内的病态独占欲，也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他轻轻摩挲着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少年掌心温热而充满力量的触感。那孩子，在他羽翼下，已经成长得如此挺拔了。
“怀焉……”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裹挟着化不开的忧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消散在凛冽的山风中。
“……别让为师等太久。”
“……更别……让为师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