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地府当文吏》神奇魔力豆

4、第四章

　　果然一场大战是促进关系最好的粘合剂。
　　张爱织满打满算和陶德从见面到认识才十几二十分钟，现在他们二人已经可以相互搀扶着走向地铁了。
　　她一开始还想坐公交来着，但听陶德说这个时间点公交已经进入夜间行车时刻表了，从目前的时间来看，想坐到下一趟公交，还得等四十来分钟呢。
　　那就只能坐地铁了，虽然张爱织很不喜欢坐地铁。她一直觉得坐地铁很像是在人的肠道里窜行似的。
　　靠在站台上的时候还有些许恍惚，事情是解决了，可是最后收到的信息，应该怎么处理呢？隐瞒不报——张爱织刚受过惩罚的事业道路可能真就中道崩殂了。可是如实上报会不会坏了什么事？以至于阿雅的牺牲彻底沦为玩笑？

　　“滴…滴…滴…”
　　冰冷的青铜触感还残留在指尖，仿佛鼻腔里还塞满了刚才混合着死亡和劣质机油的绝望气味。但是随着地铁车厢打开门，一股混着酸臭的冷气扑鼻而来，彻底冲散了最后一丝茫然。
　　夏天、雨季，密闭空间的空气实在是很难评。

　　虽然已经临近午夜，但是车上的人只多不少，每个人脸上已经不是疲惫而是麻木了。张爱织扶着把手出神，陶德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甚至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你怎么这副表情，不会是想上厕所吧？奇怪，现在的小阴差还会有生理……”，“咳咳，你想象力那么丰富不如用来等下写报告。”陶德白了张爱织一眼，刚才凝结在他眉宇间的郁色反而被这种不好笑的玩笑冲散了。
　　接下来的行程无非就是在地里绕来绕去，等到从地下钻出来，已经凌晨快三点了。

　　张爱织和陶德并排走进位于市中心的“东岳庙文化研究与遗产保护中心”，凌晨时分，再繁华的博物馆现在也是门可罗雀，更何况往日里就没什么人来的这里。
　　然而建造者显然忽略的几乎没人来的情况，走进去在左手边的文创店中，角落了赫然矗立着一件知名大银行的ATM机，真是想不通谁来这里会取钱卖文创呢。
　　店里摆着做工精美的阎王爷Q版玩偶和39块钱一个的盲盒吧唧。ATM机的旁边还摆着一个易拉宝，上面的主题写着“忘川河畔，彼岸花开”，限时推出地府十大阴差天团，快来pick你心中的那个帅气的ta吧～
　　张爱织感到一阵…委婉的嫉妒，怎么说呢，幸好上面没有她，不然出名了怎么办^_^

　　陶德看她一直在打量四周，以为是她去轮回前不是这么进入地府的，只能带着些示范的意味，说道：“就这儿了。我来吧。”旋即掏出一张古铜色的银行卡，上面赫然写着天地银行。陶德熟门熟路地拉着张爱织走向那台ATM机，现下左右也无人，不拘泥于每次进去一个人掩人耳目。陶德把这张怪异的银行卡插入卡槽，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下“4562”。
　　机器发出沉闷的嗡鸣，屏幕似乎闪过一道似绸缎的光。紧接着，他们脚下站立的这块地板连同整个ATM隔间，开始无声平稳地下沉。光线迅速被隔绝，只剩下机器屏幕幽幽的光映着两人的脸。张爱织下意识地抓紧了斜挎的工具包，包里夹层里的镇魂铃硌着她的腰。

　　失重感持续了约莫十来秒，轻微的震动后，下沉停止。隔间的门无声滑开，一股混合着线香、臭氧和某种陈旧纸张气息的微凉空气迎面撞进了张爱织的鼻腔。

　　属于地府真正的办公区域——非物质层，到了。

　　眼前的景象，即使轮回归来以后来过，每次踏入依旧感受到一种荒诞的冲击力。宏伟得近乎压迫的幽冥殿空间，巨大的黑色石柱拔地而起，柱身上雕刻着狰狞的魑魅魍魉浮雕，浮雕的缝隙里却流淌着活物般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现代数据流符文。脚下是光滑如镜的黑色石材地面，此刻正流淌着明灭不定的光带，如同血管般延伸向各个方向，光带旁浮动着小小的地名标识：“轮回司”、“档案中心”、“后勤保障”……穹顶是深邃的模拟星空，一条由无数发光字符组成的巨大全息卷轴——《阴律》，如同一条沉默的巨龙，缓缓地在星空间游弋。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疲惫感，像被无数加班到深夜的灵魂浸染过。广播里一个毫无起伏的电子女声正播报着：“……忘川河主干道数据流平稳，流速每秒3.7兆字节，各轮回通道排队等候数低于警戒值……请引渡司B3区加快处理积压的七号区域滞留灵……”

　　“B3，引渡司，这边。”陶德低声说了一句，熟稔地汇入“光带血管”其中一股流向左侧的人流。张爱织望过去，发现人流构成还蛮复杂的——穿着深色制服、面色苍白的人类灵职者；顶着兽耳或拖着尾巴、行色匆匆的精怪；还有几近透明、表情麻木的普通灵体职员。大家都沉默着，空气中只有细微的脚步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类似服务器风扇的低沉嗡鸣。

　　进入办公区域，肉眼望去大厅是密密麻麻的办公桌，来往的工作人员忙得脚打后脑勺。这些年人口基数暴增，地府的业务也日益增多，眼看着员工都增加了不少呢。拐过一个直角弯，张爱织在一扇门前站定，屈指敲了敲门“崔处，您在吗？我和陶德给您汇报工作。”随着敲击的动作，门上悬挂的牌子也晃了晃，牌匾上写着——仿生人灵魂引渡处，崔钰。

　　“快进来。”屋内响起一声清亮的女音。
　　推门进去，发现不大不小的空间比外面的常规部门杂乱程度尤甚。这里混乱的像个科技考古现场，几套明显是清朝末年的雕花桌椅，有的桌面上还摆着最新款的盲盒娃娃；有的椅子上夸张的披了张假貂裘，其中一整面墙上挂满了各种显示器，屏幕中闪烁着各种参数，墙角还立着一个崭新充满未来科技感的“拘灵网”发射基座。

　　崔钰处长正站在她那张相对整洁的办公桌后，背对着门口，看着墙上投影的一份复杂的数据流程图。她今天穿了一身剪裁极佳的深灰色西装马甲三件套，衬得身姿挺拔利落，一头极短的男士发型让她侧脸的线条显得格外清晰冷峻。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手里习惯性地把玩着一枚沉甸甸的复古黄铜怀表，目光锐利如刀，精准地落在张爱织和陶德身上。

　　“回来了？汇报一下情况吧。” 声音不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

　　张爱织定了定神，上前一步，开始用简洁客观的语言汇报起小雅案的始末：定位异常信号、地下室环境、仿生人灵魂与流浪汉残魂的纠缠状态、尝试沟通的起因、磐石清洁小队的明显有异常的突袭、小雅灵魂的自爆湮灭、以及最后接收到的加密信息碎片——“坐标 X-7α”、“涅槃”、“星火不灭”。她刻意隐去了自己与小雅灵魂深度共鸣时的剧烈情绪波动，也略过了掌心那灼烧般的坐标烙印感，只将其描述为“通过共鸣仪接收的数据冲击”。

　　“……综上所述，目标仿生人灵魂已彻底湮灭。引渡失败。主要原因系磐石集团非法武装力量的暴力干预，导致目标灵魂在极端恐惧下选择了自毁。” 张爱织结束陈述，声音平稳无波，只有微微收紧的指尖泄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啧啧，磐石那帮狗腿子，动作可真够快的。” 一个带着点慵懒笑意的声音响起。主打后勤的万两金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他今天穿了件虽然看起来质感很上乘的暗紫色带细纹的丝绸衬衫，但是所有人都觉得稍显浮夸。外面松松垮垮地罩着技术部的白大褂，手里拿着个平板，口嫌体正直地做着任务汇报记录。

　　他笑眯眯地看向陶德，“陶工，听说你最后那手‘数据折射’帅呆了？硬扛了他们的脉冲炮？”

　　陶德正靠在旁边一张堆满杂物的桌子上，摆弄着他那个折叠屏手机，闻言头也没抬，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语气平淡地补充道：“灵魂能量读数在磐石小队突入前已达临界值，自毁倾向明显。他们的攻击只是催化剂。拘灵网和锁魂链的组合应用在数据风暴环境下稳定性不足，需要优化。另外，‘涅槃’和‘星火不灭’的字段，在目标自爆瞬间由灵魂核心溢出，加密等级很高，关联性未知。”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崔钰，幽蓝的电子义眼闪过一丝微光，“磐石使用的武器，是‘清道夫VII型’非致命脉冲炮的军用改装版，附带强电子干扰和灵魂震荡模块。他们不是来‘清除数据’，是来确保目标灵魂彻底、干净地消失。”

　　崔钰一直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表光滑的表面。当听到“军用改装版”时，她摩挲的动作停顿了一瞬，目光陡然变得更加锐利冰冷。

　　“我需要一个明确的结果。”她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沉了几分，“灵魂湮灭，非正常引渡，非正常轮回。任务报告怎么写？‘因不可抗力导致目标彻底消散’？”她看向张爱织，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苛责，“张爱织，流程呢？面对濒临暴走的高危电子束缚灵，部门规程第一条是什么？‘在确保自身安全及环境可控的前提下，优先尝试稳定剥离，必要时可采取痛苦记忆引导以加速分离进程’。你为什么坚持沟通？”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凝滞。技术人员——曲奇抱着一个比她脸还大的马克杯，上面还印着“BUG退散！”的字样，从一堆全息屏幕后探出头，担忧地看向张爱织。万两金也收起了嬉皮笑脸，下意识地开始拨弄着手指。

　　张爱织迎上崔钰的目光，没有躲闪，但也没解释自己那一刻的感同身受。“当时情况判断，强行剥离极可能引发更大范围的灵魂风暴，波及无辜残魂，且未必能阻止其自毁。沟通是尝试最小代价稳定局面的选择。” 她的回答依旧冷静专业，像在复述操作手册。

　　“而且，在我以往的工作经验中得知，在灵魂大概率因为痛苦产生暴动时，沟通反而是有效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