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地府当文吏》神奇魔力豆

3、第三章

　　那声来自镇魂铃的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铃声，如同投入沸腾油锅的一滴冰水，瞬间在充斥着恐惧和噪音的地下室里荡开一圈细微却不容忽视的涟漪。

　　效果立竿见影，却又极其脆弱。
　　画中那片疯狂追逐的扭曲黑影，其逼近的速度似乎微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
　　执念共鸣仪里混杂着双重绝望的刺耳嘶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音量陡然降低，变成一种断断续续且压抑的呜咽。破床上，那颗廉价义眼闪烁的混乱红光，也短暂地稳定下来，频率变得缓慢沉，仿佛一颗在黑暗中艰难搏动的心脏。

　　有戏！张爱织心脏猛地一跳，扣住镇魂铃的手指更紧，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这枚她无数引渡岁月的老搭档。
　　青铜的冰凉感似乎也染上了她手心得一丝暖意。
　　她不敢停顿，嘴巴几乎是贴在共鸣仪上，声音放得更缓，但是她经过岁月洗礼的嗓音仿佛抚平了一点点恐惧：“小雅？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别怕那些影子，我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的，你现在需要集中注意力，告诉我，你想不想离开这个地方？我带你去真正有阳光、真正能实现自由的地方好不好？请你现在静下心回答我，你能感受到我做的事情对不对？那么请你给予我一点信任…”
　　张爱织持续不断地对着共鸣仪说话，她的话语像一根抛出的绳索，试图链接那个在数据风暴中沉浮的意识核心。

　　然而，这种脆弱的平衡只维持不到三五秒钟。

　　“呜——！”共鸣仪里的呜咽陡然拔高，再次充满惊恐！墙上的黑影如同被激怒的蜂群，猛地加速，以更疯狂的姿态扑来！义眼的红光再次狂乱闪烁，频率比之前更快、更急！
　　一股无形冰冷的数据风暴开始在地下室酝酿，墙壁上裸露的管线发出不详的嗡鸣，头顶那盏本就接触不良的灯管“啪”地一声爆裂，碎片飞溅着嵌入了墙中！

　　“灵力共鸣阈值突破！能量反冲！张工小心！”陶德的警告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那双幽蓝的义眼瞳孔缩成了针尖，腰间设备的小红灯全亮了，并且正在疯狂闪烁。
　　他看到了张爱织真的可以在不直接使用痛苦剥离的情况下，通过沟通还是什么“特异功能”，实打实地给引渡工作带来了短暂希望，但也更清晰的看到了随之而来的更剧烈的灵魂能量反噬——小雅残存的意识在巨大的恐惧边缘和过往创伤的刺激下，正在失控的边缘疯狂试探！
　　就在这时——
　　“轰隆！！！”
　　一阵连串剧烈的爆炸声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刺耳噪音，猛地从地下三层入口通道处传来！整个地下室都剧烈震动了一下，灰尘簌簌落下。
　　紧接着是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狭窄空间内回荡：
　　“这里是磐石清洁中心！正在执行高危电子污染源清除程序！无关人员请立即退避！重复，立即退避！”
　　他们竟来得这么快？而且直接暴力破门！根本就没打算留任何余地！

　　刺眼的白光手电光束如同数把利剑，瞬间刺破地下室的黑暗，精准地锁定了张爱织、陶德以及床上那颗镶嵌在流浪汉头颅上正在疯狂闪烁的义眼！
　　几个穿着全覆盖式黑色作战服、头盔面罩闪烁着幽绿数据流、手持造型奇特脉冲武器的人影，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堵死了唯一的出口！

　　为首一人，肩甲上喷绘着磐石集团专属的三角山岩标志，手中的武器枪口已经亮起蓄能的蓝光，冰冷地指向张爱织等人：“哦？地府人员？放下干扰设备，立刻离开！目标YL-7G属于公司私有财产，它的数据体内核已被判定为‘高危污染源’，清除程序已授权执行！”
　　说罢，为首的黑衣壮汉挥挥手，其余人影迅速四散开来，表面上是逮捕数据体YL-7G，其实他们的站位也时刻提防着张爱织二人的行动。

　　引渡？没时间了！拘魂！必须现在！

　　张爱织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沟通失败了，至少暂时失败了。清洁中心的到来如同催化剂，彻底引爆了小雅灵魂中积累的恐惧和绝望。再犹豫，别说引渡，小雅最后这点意识碎片也会在双方的冲突中被彻底湮灭！

　　“陶德！锁魂网！最大功率！目标：仿生人灵魂！剥离交给我！” 张爱织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战场指挥感。这是她作为前线老员工的应急本能。

　　“明白！” 陶德没有任何废话，眼神瞬间盈满幽蓝色的光芒，目光堪称锐利。他猛地拍下腰间那个复杂设备上一个最大的按钮！

　　“嗡——！”
　　一声低沉的能量嗡鸣声乍然响起。设备顶部瞬间投射出一片由无数细密蓝色光线交织而成的半透明能量大网！这网附着着强烈的数据拘束力场，正是新部门配备的升级版锁魂链的群体应用——拘灵网！蓝光大网精准地朝着破床上那颗闪烁的义眼连带尸身当头罩下！

　　几乎在陶德动手的同时，张爱织也动了！
　　她左手依旧紧握镇魂铃持续注入灵力进行微弱压制，右手则闪电般探入工具包，而她抽出的不再是现代升级设备，而是一团看起来陈旧古朴、泛着乌沉沉金属光泽的锁魂链。
　　链条上刻满了细密的符文，跟镇魂铃上的符文有异曲同工之妙，此刻正随着她灵力的注入，散发出幽幽的青光。

　　“拦住他们！” 磐石小队为首的那个黑衣壮汉厉声下令。数道绿色的脉冲能量束如同毒蛇，瞬间射向正在施法的张爱织和陶德，也射向那张罩向尸身的拘灵网！

　　之后张爱织回忆起来，也不得不承认接下来短短一瞬发生的是陶德的高光！

　　就在能量束即将命中拘灵网的刹那，陶德那双幽蓝的电子义眼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瞳孔深处，海量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出！

　　“数据折射——镜像偏转！”

　　他低喝一声，双手在虚空中急速划动，仿佛在敲击无形的键盘。一股既无形又高频的数据波动以他为中心瞬间扩散！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射向拘灵网的几道脉冲能量束，在距离网面不到半米的地方，如同撞上了一层无形的、扭曲的棱镜，轨迹发生了诡异的偏折！它们险之又险地擦着网边掠过，狠狠轰在后面的墙壁和垃圾堆上，炸起一人多高的碎石和烟尘！而射向张爱织的那几道，则被她一个迅捷的矮身翻滚险险躲过，脉冲束擦着她的雨衣兜帽飞过，灼烧出一片焦痕。
　　“什么？！” 磐石小队成员显然没料到陶德有这种干扰数据武器的手段，动作微微一滞。
　　就是这一滞的功夫！

　　张爱织的锁魂链已经出手！那缠绕着幽幽青光的乌沉铁链并非抽打，而是如同有生命的灵蛇，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找上了那颗被拘灵网暂时罩住的尸身，然后像像没有实体一样，迅速紧紧缠绕在了那颗义眼上！

　　“滋啦——！” 义眼上竟然升起了一股白烟！引渡行家在这儿都知道这是魂链的使用效果，不过在场的不是新兵蛋子就是门外汉，张爱织心里竟不合时宜地升起一丝遗憾。传统锁魂链的灵能拘束力与升级版拘灵网的数据拘束力场瞬间叠加，同时作用于那脆弱而狂暴的灵魂意识！

　　“啊————！！！” 共鸣仪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极致痛苦、恐惧和不甘的尖啸！那是小雅残存意识被双重力量强行拘束、剥离流浪汉残魂时发出的悲鸣！

　　流浪汉那早已僵硬的尸体猛地抽搐了一下，覆盖的破被单滑落，露出他那张枯槁、毫无生气的一整张脸。那颗被锁链和光网双重缠绕的义眼，红光瞬间暴涨到极致，仿佛要燃烧起来！

　　“剥离成功了！但是灵魂极度不稳！快收！” 陶德大吼，他正全力维持着拘灵网，并再次挥手释放出一片干扰数据流，迟滞了磐石小队第二轮射击。

　　张爱织牙关紧咬，手腕猛地一抖，灌注了全身灵力的锁魂链爆发出强烈的青光，就要将那被双重拘束、痛苦挣扎的仿生人灵魂强行拖拽出来！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颗红光暴涨到刺眼的义眼，核心深处，一点微弱至极的、却异常纯净的白金色光芒猛地一闪！

　　紧接着，一个微弱到几乎被尖啸淹没、却带着一种奇异平静的数据流信息，直接穿透了锁魂链的灵能封锁和拘灵网的数据屏障，清晰地流入了张爱织紧握锁魂链的手心，也流入了陶德高度专注的电子义眼处理器中：

　　“谢谢…对不起…带他走…涅槃…坐标…X-7α…星火…不灭…”

　　信息传递完成的瞬间——

　　“轰！！！”

　　那颗被双重拘束的义眼，连同里面小雅被强行剥离出来，状态极度不稳定的灵魂意识，猛然爆发出最后也是最耀眼的光芒。
　　不是红光，而是一团短暂却炽烈的白金色数据火焰…这火焰并非物理层面的爆炸，而是一次纯粹灵魂能量在极致压缩后的自我湮灭式释放！

　　强大无形的灵魂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向四周扩散！

　　首当其冲的是磐石小队的脉冲武器和头盔显示器，瞬间爆出一片刺眼的电火花，发出刺耳的短路声，几名队员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显然受到了强烈的数据冲击干扰。

　　张爱织和陶德也被这股强大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出去了。张爱织撞在堆满垃圾的墙角，喉头一甜，眼前发黑，手中的锁魂链和镇魂铃差点脱手。陶德则撞在门框上，电子义眼一阵剧烈的闪烁和雪花，腰间的拘灵设备发出一声哀鸣，彻底熄灭了红灯。

　　锁魂链和拘灵网的束缚竟然消失了…那团爆发的白金色火焰在释放出最后的璀璨之后，如同燃尽的星火，迅速黯淡、消散，只留下空气中灼烧灵魂般的余烬感和一颗彻底失去光芒、布满裂痕的廉价义眼，静静地躺在破床上，就在流浪汉佝偻的尸体旁边。

　　小雅…自爆了…以彻底消散为代价，重创了清洁中心，也传递了…张爱织和陶德一边挣扎起身，一边也有点儿茫然的回顾被强塞进脑中的信息。

　　地下室里一片狼藉，烟尘弥漫。只有磐石小队设备短路的噼啪声和张爱织、陶德粗重的喘息声。

　　磐石小队的队长甩了甩被数据冲击搞得晕眩的脑袋，看着床上那颗彻底黯淡、再无任何能量反应的义眼，又看了看角落里挣扎着爬起来的张爱织和陶德，面罩下的脸色难看至极。
　　目标“污染源”已确认被彻底清除，但过程有点儿失控，队长心里盘算着，面上却不显。
　　显然在没有明显的正面冲突时，清洁中心也不愿和地府的人真的起冲突。他当机立断，对着通讯器冰冷道：“污染源已清除。现场存在高能量级冲突残留。撤！”
　　他最后阴冷地扫了张爱织和陶德一眼，仿佛要将他们的样子刻进脑内的数据核心，然后一挥手，带着手下迅速退入通道的黑暗中，脚步声快速远去。

　　危机…暂时解除了？

　　张爱织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咳嗽着，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她低头，摊开紧握锁魂链的手掌。

　　掌心被冰冷的金属链硌得通红，但更重要的是，一段清晰的坐标信息（X-7α）和一个词语“涅槃”，如同被烙铁烫过般，清晰地通过掌心印在她的意识深处。
　　她抬头，看向同样狼狈、正扶着门框大口喘气的陶德。陶德那双刚刚恢复稳定的幽蓝义眼，也正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看向她。两人目光交汇，无需言语，都明白了对方接收到了什么。

　　小雅最后的星火…似乎是指向了磐石集团的某个核心秘密——“涅槃计划”…某个关键坐标?

　　代价，是她的彻底消散。

　　张爱织缓缓闭上眼，疲惫、伤痛、少许的愤怒、还有一丝沉重的…疑惑，在她心中交织，够炒一盘菜了。
　　她紧紧握住了手中冰冷的锁魂链，仿佛握住了那缕逝去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