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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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浮车在废弃工厂区的边缘熄了火，如同潜入深海的巨鲸，悄无声息。万两金设置的静默屏障将引擎的最后一丝嗡鸣也吞噬殆尽，车外只剩下风声穿过钢铁骷髅般的厂房，发出空洞而哀伤的呜咽。
这声音像是无数在此地消散的亡魂残留的叹息，缠绕在锈蚀的钢架之间，久久不散。
三人的目光投向那座巨大的冷却塔，以及塔下那个挂着幽蓝义眼灯、写着「问路」的诡异窝棚。阴冷的空气裹挟着铁锈和尘土的气息钻进车厢。
那盏义眼灯的光晕在薄暮中显得格外妖异，仿佛一只窥视着现实与虚幻边界的活物眼睛，冰冷地注视着每一位来访者。
“啧，这地方，怨气比地府年终总结会还重。”万两金压低声音，打破了沉寂，他检查了一下身上几个护身法器的能量刻度，只见其中一枚古玉符上的光华明显黯淡了几分，显然在自发抵御着环境中无形的负面能量侵蚀。“这‘百晓生’最好真像传说中那么神通广大。”
陶德的电子义眼在昏暗中泛着微光，快速扫描着周围环境：“结构不稳定，多个热源信号消失……无生命体征。窝棚内有高强度能量屏蔽，无法透视。”他的声音冷静，但紧绷的下颌线透露出戒备。
在他的数据视野中，这片废墟被层层叠叠的废弃能量轨迹和微弱的怨念残留所覆盖，如同一个巨大的、正在缓慢腐烂的数据坟场。
张爱织推开车门，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她。掌心的齿轮印记传来一丝微弱却坚定的暖意，与周遭的死寂冰冷形成对抗。她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陈年油污、金属腐朽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空洞感的气息涌入肺中——这是大量灵魂被强行剥离后残留的“味道”。
这股味道让她喉咙发紧，灵觉深处传来细微的警示嗡鸣，预示着前方潜藏的巨大危险与悲伤。
“既来之，则安之。”她说道，声音在空旷的废墟中显得格外清晰，“按计划行事。”
三人呈松散的战术队形，踩着碎石和瓦砾，走向那座窝棚。离得近了，脚下的碎石发出咯吱声响，在这片死寂中显得异常刺耳。更能感受到那盏义眼灯的诡异，蓝色的光芒仿佛有生命般缓缓流转，注视着不速之客。
万两金上前一步，还没抬手敲门，窝棚那扇用破旧铁皮拼凑的门却“吱呀”一声，自己向内打开了。里面一片漆黑，深不见底。眼前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连光线靠近都被吞噬，只留下一个令人心悸的入口。
一个干涩、沙哑，像是用砂纸摩擦金属的声音从黑暗中飘了出来，直接响在三人的脑海里，而非通过空气传播：
“三个……地府的差爷，一个身上沾着铜臭和宝贝，一个……芯子里是数据堆出来的精怪，还有一个……啧，魂体上打着轮回的印子，还缠着不该有的因果线。稀客啊。”这声音不仅沙哑，更带着一种非人的淡漠，仿佛在评述几件物品，而非活生生的存在。
话音未落，窝棚内亮起一团昏黄的光芒。光源来自一个放在杂乱工作台中央的、仿佛由无数细小齿轮和血管般管线构成的大脑状物体，它正在微微搏动。那东西的搏动带着一种诡异的节奏，仿佛与某种遥远的、庞大的存在共鸣着。
一个佝偻的身影坐在工作台后的阴影里，只能看清一个轮廓，以及一双异常明亮、却毫无人类情感的眼睛。
“进来吧，门开着，不就是让人进的么？”那个声音再次直接在他们脑中响起。
三人对视一眼，迈步进入。窝棚内部远比外面看起来宽敞，堆满了各种难以名状的杂物：破损的符箓、老旧的终端板、浸泡在不明液体中的生物器官、还有散发着微光的奇异矿石。空气里混杂着机油、福尔马林和线香的味道。
这些物品杂乱无章，却又似乎遵循着某种隐秘的秩序，共同构成一个复杂而危险的领域。
“百晓生？”万两金试探着问，同时将那个镶宝石的金球在指尖转动，发出柔和的光晕，既是展示实力，也是照明。金球的光晕试图驱散窝棚内的阴霾，但那昏黄的光芒似乎更为顽固，只是将阴影衬托得更加扭曲。
阴影中的身影动了动，似乎是在笑，发出嗬嗬的气音：“名字不过是个代号。你们来找我，是想问‘疯狗’？还是‘魂墟市场’？或者……直接点，想知道那些被当作‘燃料’的痛苦灵魂，最后都流向了哪里？”
张爱织心中一凛，对方果然知道他们的来意，而且比预想的更直接。她稳住心神，开口道：“我们想知道这一切的源头，那个收集痛苦样本的‘上面’是谁，以及‘涅槃’计划的真正目的。”
“代价。”百晓生干脆利落地说，那双明亮的眼睛扫过三人，“我的规矩，一个问题，一个代价。代价由我定。”
“你要什么？”陶德沉声问，他的义眼始终锁定着阴影中的身影，试图分析出对方的能量构成和弱点，却只得到一片混沌的回馈。
百晓生的目光在陶德身上停留片刻：“你……电子精怪。我要你一段关于‘数据’的纯粹感知，不带任何情感烙印的原始体验。”他又看向万两金：“你，富家子。我要你身上那件‘替身傀儡’，就你藏在左边内袋那个。”最后，他看向张爱织，眼神变得有些微妙：“你……轮回者。我要你……关于‘失去’的一段记忆。具体哪一段，由我选。”
代价一个比一个诡异和私人。万两金脸色微变，那替身傀儡是他保命的底牌之一。陶德皱起眉头，剥离原始数据感知如同割裂一部分自我。张爱织则感到掌心印记微微发热，关于“失去”的记忆，她太多了。
沉默片刻，张爱织率先开口：“可以。但你的答案，必须值得这个价。”
“当然。”百晓生似乎很满意，“‘上面’是谁？磐石集团最深处的‘董事会’，或者说，董事会里某些存在的意志。‘涅槃’的目的？可不是什么美好的意识上传天堂，而是构建一个需要持续燃烧灵魂能量，特别是极端情绪能量来维持的……‘虚拟神国’。至于源头……”
他顿了顿，工作台上那个大脑状物体搏动加快，投射出一幅模糊的全息地图，指向旧城区地下深处一个闪烁着红点的区域。
“旧城区第七号废弃综合处理厂，地下三层，伪装成大型垃圾压缩站入口。那里是他们在本区的一个重要‘采集点’和初级‘精加工’作坊。你们想看的‘残酷’，那里应有尽有。”
信息量巨大，且直指核心。百晓生没有说谎的必要，这代价换来的情报，价值惊人。
“代价，现在支付。”百晓生不容置疑地说。
过程并不愉快。陶德连接到工作台的一个接口，脸色瞬间苍白，身体微微颤抖，仿佛有某种本质的东西被抽离。万两金心疼地交出一个拇指大小、雕刻精细的木偶。轮到张爱织时，百晓生伸出干枯的手指，虚点她的额头。一阵轻微的眩晕，一段模糊的、关于某个温暖笑容最终消散的记忆碎片被攫取，心中顿时空了一块，只余下冰冷的失落感。
“交易完成。”百晓生收回手，声音似乎愉悦了一些，“祝你们……狩猎愉快。顺便提醒一句，那作坊里，可不只有‘燃料’。”
窝棚的门再次无声无息地关上，将三人隔绝在外，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但脑海中清晰的地图坐标，和各自付出的代价，都证明着刚才发生的真实。
“走！”陶德第一个转身，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急切。百晓生提供的情报，尤其是关于“虚拟神国”需要燃烧灵魂的部分，彻底点燃了他。
悬浮车再次启动，如同离弦之箭，射向地图上那个猩红的目标。车内的气氛比来时更加凝重。每个人都清楚，他们即将直面的是怎样的人间地狱。
根据百晓生地图的指引，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个伪装成垃圾压缩站入口的地方——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拱门，散发着浓烈的腐臭气味，各种真实的垃圾堆积在门口，完美地掩盖了其下的异常能量波动。
陶德用技术手段干扰了入口的监控和识别系统，三人悄无声息地潜入。穿过一条向下的、布满油污和渗水的斜坡，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也瞬间攫住了他们的呼吸。
巨大的地下空间映入眼帘，这里远比想象中更为庞大和……工业化。
张爱织强忍着共感带来的不适，目光扫过那些被抽取情感能量、变得透明而空洞的灵魂，最终落在车间中央那台最为巨大、符文最为密集的“萃取器”上。而陶德，则已经如同鬼魅般，向着车间角落一个看似控制终端的方向潜行而去，他的电子义眼，死死锁定了那里。
地狱的景象已铺开，风暴正在酝酿。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