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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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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城区某处废弃的冷链仓库里,空气冰冷而污浊,弥漫着陈年腐坏食物的酸臭和金属锈蚀的味道。
唯一的光源是万两金丢在地上的一个便携式应急灯,冷白的光线将几人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投在布满霉斑的墙壁上。
赵宝财被扔在一个角落里,捆得像只待宰的猪猡,嘴里塞着一团从他自己身上扯下来的脏布,只能发出呜呜的哀鸣,□□处湿漉漉一片,散发着骚臭。
他那双因长期熬夜赌博而浑浊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极致的恐惧,看着眼前这三个“非人”的存在。
陶德正用数据线直接接入了那个从赵宝财手里缴获的黑色方块设备,电子义眼高速闪烁着,试图破解里面可能残留的任何数据。
张爱织则靠在一个锈迹斑斑的金属货架上,闭目凝神,指尖轻轻按压着太阳穴,缓解之前灵能冲击带来的余波。
掌心的印记微微发热,与仓库里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
万两金则蹲在赵宝财面前,手里把玩着一个巴掌大小、镶着细碎宝石的镂空金球,金球在他指尖灵活地转动,散发出柔和却令人不安的能量波动。
“我说老赵啊,”万两金语气轻松,像是在拉家常,“你看,这大冷天的,咱们也别互相折磨了。你呢,乖乖告诉我们,那‘数据水蛭’是哪路神仙派来的?你给它送的‘货’都到哪儿去了?‘上面’是谁?说清楚了,小爷我心情好,说不定就把这‘安魂球’送你了,够你逍遥快活好一阵子。说不清楚嘛……”
他手指微微一用力,金球发出的光芒骤然变得刺眼,一股无形的压力让赵宝财猛地抽搐了一下,眼球凸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窒息声。
“啧,看来这玩意儿对普通人效果是猛了点。”万两金稍微松开手,赵宝财立刻像离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息,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我……我说……我都说……”他崩溃地哭喊着,语无伦次,“是……是‘鬣狗帮’的人……给我的设备……说只要放在……放在‘能量反应’大的地方……就能自动录……录下‘好东西’……每隔几天……就……就会有‘收货员’来取……”
“鬣狗帮?”万两金挑眉,看向陶德。
陶德头也没抬:“旧城区的一个底层混混团伙,专门干些偷鸡摸狗、收保护费的破事,偶尔也给人当打手。标准的炮灰。”
“对对对!就是炮灰!”赵宝财忙不迭地点头,“我……我就是欠了他们赌债……他们逼我干的……说用这个抵债……‘收货员’……每次来的都不一样……有时候是像刚才那样的……鬼影子……有时候是……是些看起来怪怪的人……身上有股……动物园的味道……”
“动物园的味道?”张爱织睁开眼。
“就……就是又腥又骚……还带着点……电子零件的焦糊味……”赵宝财努力描述着,“他们……他们拿了存储芯片就走……从不说话……钱……钱会直接打我账户上……”
“存储芯片……”陶德若有所思,“他们不直接吸收灵能,而是要录制下来的‘数据’?这像是在……收集样本。”
“最后一个问题,”张爱织走到赵宝财面前,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压力,让赵宝财的哭声瞬间噎住,“‘鬣狗帮’听谁的?或者说,谁在通过他们分发这些设备?”
赵宝财浑身一抖,眼神闪烁,似乎极度恐惧:“不……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鬣狗帮的老大……我们都叫他‘疯狗’……他……他好像提过……是‘上面’的大人物……来自……‘市场’……别的我真的不知道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市场。这个词让张爱织和陶德对视了一眼。万两金也收起了嬉皮笑脸。
“魂墟市场?”万两金低声说,“看来崔处说的没错,这潭水果然深得很,连这种底层渣滓都能沾上点边。”
问话到此为止。赵宝财这种小角色,知道的显然有限,他的价值已经被榨干。
“怎么处理?”万两金用脚踢了踢瘫软如泥的赵宝财。
陶德拔出数据线,黑色方块设备在他手中冒出一股青烟,彻底报废。“清除他最近半小时的记忆,扔回他家附近。留着他,以后说不定还能当个鱼饵。”
万两金打了个响指:“得令!这活儿小爷擅长!”他掏出另一个看起来像鼻烟壶的小巧玉器,在赵宝财惊恐的目光前晃了晃,一股淡淡的白色烟雾溢出,赵宝财的眼神迅速变得迷茫呆滞,然后头一歪昏死过去。
“搞定!保证他连自己妈叫啥都得想半天!”万两金得意地收起玉器。
离开废弃仓库,重新回到悬浮车上,气氛有些沉闷。线索似乎清晰了一点,又似乎陷入了更大的迷雾。
“鬣狗帮,‘数据水蛭’,采集痛苦的样本,魂墟市场……”张爱织梳理着线索,“链条很长,而且很谨慎。”
“底层收集,中层运输,上层享用或者……做研究。”陶德接口道,眼神冰冷,“那个‘涅槃’,需要的就是这种东西吗?用极致的痛苦作为燃料?”
“光猜没用。”万两金发动汽车,“找个明白人问问呗。旧城区这边,论消息灵通,谁比得上那些‘地头蛇’?”
“你想去找‘鬣狗帮’的麻烦?”张爱织皱眉。
“哎呦我的张工,咱们是文明人,打打杀杀多不好。”万两金嘿嘿一笑,“咱们是去——消费!顺便打听点消息。我知道有个地方,正好是那些牛鬼蛇神最爱凑堆,又勉强能讲点规矩的地方。”
半小时后,悬浮车停在了一条更加偏僻破败的巷口。与外面的萧条不同,巷子深处隐约传来喧闹的音乐声和一种奇异的、混合了烤肉香与电路焦糊味的气息。
一家看起来随时要倒闭的夜宵摊突兀地开在巷底。油腻的招牌上写着“老王记烧烤”,但烤架上滋滋作响的,除了普通的肉串,还有一些看起来像发光昆虫、机械触须之类的诡异东西。
几个穿着廉价义体、浑身改装得叮当作响的混混正围坐在一张矮桌旁吹牛喝酒,其中一个胳膊上纹着一条歪歪扭扭的鬣狗。
万两金整理了一下他的棒球帽,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一屁股坐在那桌空着的塑料凳上,把那个镶宝石的金球随手往油腻的桌上一放。
“哥们儿几个,打听个事儿。”他笑得人畜无害,手指敲了敲金球,“谁知道‘疯狗’最近在哪儿发财啊?小弟我也想跟着沾点光。”
那几个混混先是一愣,随即看到桌上那枚明显价值不菲的金球,眼睛顿时亮了。纹着鬣狗的混混眯起眼,打量了一下万两金,又瞥了眼他身后站着、气场冰冷的张爱织和陶德,脸上的嚣张收敛了几分。
“你谁啊?找疯狗哥干嘛?”
“生意人。”万两金笑眯眯的,“听说疯狗哥有条不错的‘货’路,兄弟我想批点‘硬通货’。”
混混们交换了一下眼色。鬣狗纹身的混混压低声音:“疯狗哥最近……接了大单,忙得很。不见生客。”
“哪方面的单子啊?说不定咱们还是同行呢?”万两金不动声色地把金球往前推了推。
另一个喝得有点多的混混大着舌头插嘴:“还能是啥……不就是帮‘市场’的那些……呃……”他话没说完,就被鬣狗纹身混混狠狠瞪了一眼,把后面的话噎了回去。
“市场?”万两金故作好奇,“哪个市场?哥们儿也常去进货啊。”
鬣狗纹身混混警惕起来,不再看那金球,站起身:“疯狗哥没空。你们走吧。”其他几个混混也跟着站起来,神色不善。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慢悠悠的声音从烧烤摊后面传来:“呦,这儿挺热闹啊?”
一个围着脏围裙、手里拿着把蒲扇、脑袋却是个锃光瓦亮金属光头的老头走了出来。
他一只眼睛是正常的,另一只却是颗不断变换着数字的红色电子眼。他看似随意地站到了两拨人中间,用蒲扇拍了拍那鬣狗纹身混混的肩膀:“小刀,带着你的兄弟去那边吃,这桌算我的。”
被称为小刀的混混似乎对这老头有些忌惮,悻悻地瞪了万两金一眼,带着人换到了远处的桌子。
金属光头老头这才转向万两金三人,红色的电子眼扫过他们,尤其在陶德的义眼和张爱织挎包上的地府标志上停留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几位面生啊。不是旧城区这边混饭吃的吧?”他声音沙哑,带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打听‘疯狗’,还想碰‘市场’的线?年轻人,胃口不小,也不怕硌着牙?”
万两金收起金球,也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微微正色:“老师傅指点条明路?”
老头用蒲扇指了指巷子更深、更黑暗的方向:“真想打听‘市场’的消息,去找‘百晓生’。那老家伙,只要付得起‘价钱’,没有他不知道的鬼事。”
“百晓生?在哪?”
老头的电子眼闪烁了一下,报出了一个地址,那地方听起来像是一片被遗忘的工业废墟。“不过别说是我说的。还有,”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那老东西脾气怪,收的‘价钱’也怪。有时候要情报,有时候要……别的玩意儿。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理会三人,转身慢悠悠地扇着蒲扇,回去照看他的烤架了,仿佛刚才只是出来赶走了几只吵闹的苍蝇。
三人离开喧闹的烧烤摊,回到车上。
“百晓生……”陶德在数据库里搜索着,“名字像古代称号。没有官方记录。民间传说里,是旧城区的一个神秘情报贩子,非人非怪,行踪不定。据说和精怪、人类、甚至地府的一些底层职员都有交易。信誉……褒贬不一。”
“听起来比找‘疯狗’靠谱点。”万两金设置好导航,悬浮车无声地滑入夜色,“至少是个能‘交易’的对象。”
张爱织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越来越荒凉破败的景色,轻声开口:“他说的‘价钱’……可能会很高。”
“怕什么?”万两金嗤笑一声,“小爷我有的是钱……和各种‘好东西’。”
陶德泼了盆冷水:“根据零星记载,百晓生感兴趣的,往往不是世俗的财富。”
悬浮车最终在一片巨大的、如同钢铁巨兽残骸般的废弃工厂区边缘停下。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风声穿过断裂的管道和空荡的厂房,发出呜咽般的怪响。导航显示,目的地就在这片废墟的深处。
一座巨大的、早已停转的冷却塔下,歪歪斜斜地搭着一个用废旧集装箱和破烂板材拼凑成的窝棚。窝棚门口挂着一盏忽明忽灭的、用废弃义眼改造的幽蓝色小灯,灯光下,挂着一块木牌,上面用红色的、像是凝固血迹的颜料写着两个扭曲的大字:
「问路」
阴冷的风卷起地上的沙尘,打着旋。
这里,就是情报贩子“百晓生”的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