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地府当文吏》神奇魔力豆

12、第十二章

　　崔钰给的两天假，张爱织几乎全花在了“固魂”上，像一株被狂风暴雨蹂躏后亟需扎根的植物，贪婪地汲取着任何一点能让她稳定下来的能量。

　　这次的行动对身体以及魂体的伤害远超预期。
　　那种灵魂层面的震荡与撕裂感，并非□□伤痛可比拟。她可以清晰地内视到，原本凝实的魂体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细微的裂痕，光芒黯淡，仿佛一件濒临破碎的瓷器。
　　灵脉之中空空荡荡，每一次微小的能量流动都带来针刺般的涩痛。如果不尽快对魂体进行修复和稳固，裂痕进一步扩大，甚至导致魂体局部碎裂、境界跌落，都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届时，就远不是一颗固魂丹能解决的了。

　　那枚来自太上丹房、堪称部门压箱底福利之一的固魂丹，此刻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盛放丹药的小巧玉瓶触手温润，表面刻着繁复的云箓符文，隔绝着内外气息。拔开塞子，一股沁人心脾、却又带着极致阴寒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让她精神微微一振。
　　倒出来的丹药龙眼大小，深褐色的丹体上，几道银白色的云纹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蕴含着庞大而精纯的阴性能量。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将丹药送入口中。
　　丹药乍一入口，立刻化为一股冰泉般的清流，顺喉而下，所过之处带来一种极其舒爽的清凉感，稍稍抚平了灵脉的灼痛。
　　但这舒适感转瞬即逝。当药力真正在她魂体深处化开时，滋味便不再那么美妙。

　　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由极致阴寒灵力凝结成的冰针，骤然爆散开来，精准地刺入她魂体每一道细微的裂痕之中。
　　冰针游走、穿刺、缝合，带来一种极其复杂的、又麻又痒又刺又痛的奇异感觉。
　　极致的寒意试图冻结裂痕，阻止其恶化。
　　而药力中蕴含的生机又在强行催发魂体的自我修复，这种冰与生的冲突在她灵脉中激烈交锋，她不得不盘膝坐下，集中全部精神，依照《地府职员灵能损耗后自我修复规程（第三版）》中记载的法门，小心翼翼地引导这股庞大而霸道的药力。

　　引导过程如履薄冰。她的意识沉入体内，仿佛一个渺小的工匠，在冰天雪地中艰难地修补着一条条遍布裂痕的光之脉络。
　　稍一分神，那冰寒药力就会失控般蔓延，冻得她灵台识海几乎凝固，思维都变得迟滞；而若引导过急，又可能撕裂本就脆弱的灵脉。
　　汗水从她额角渗出，瞬间又被体内散发的寒意凝成冰晶。她咬紧牙关，唇色苍白，忍受着这修复必经的痛苦。为了魂体尽快复原，也为了不浪费这枚珍贵丹药的最大药效，她只能坚持。

　　她大部分时间都窝在那间三十平米、整洁有条理到近乎苛刻的小公寓里。
　　这里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更像一个样板间。每一件物品都摆在最顺手或最不碍事的位置，不会超出它所该在位置的分毫。

　　地面光洁如镜，桌面一尘不染，唯一的装饰是窗台上那盆长势喜人的多肉植物。
　　肥厚饱满的叶片簇拥着，呈现出一种健康活力的青绿色，与它主人的疲惫形成鲜明对比。几个Q版阎王爷的卡通摆件被随意插在叶片之间，造型可爱，没心没肺地冲着她咧嘴笑着。

　　寂静中，感官被无限放大。
　　掌心里，那个由阿修最后灵魂碎片化成的、极其淡薄的齿轮心形印记，不时传来细微的、不受控制的波动。
　　这波动直接链接她的魂体，时而是一阵冰冷的、足以将人淹没的绝望浪潮，时而是漫长而空洞的茫然等待，偶尔，会有一丝极微弱的、类似柠檬清洁剂的虚幻气味掠过她的鼻尖，带来一刹那短暂却尖锐的刺痛感。

　　这感觉非常奇怪。仿佛身体里多了一个沉默而悲伤的室友，它的情绪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来，影响着她的心境。
　　崔钰的警告言犹在耳，这私人契约的代价是实打实的。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恢复速度比以往慢了许多，灵魂深处总萦绕着一丝驱不散的、属于亡者的寒意，那是阿修的痛苦在她灵体上留下的深刻烙印，如同跗骨之蛆。

　　“啧，真是贴钱上班，还得倒贴魂体健康。”她对着空荡荡、只有冷光灯咝咝作响的屋子嘟囔了一句，习惯性地开始心算。
　　这次任务，引渡成功的功德奖励恐怕刚刚够抵消魂体损耗和治疗成本，万两金烧掉的那些高级符箓和安魂香肯定算在部门公账上，但自己额外消耗的灵力补充剂和误餐补贴怕是又悬了。还有最大的风险点——那份“违规操作”可能带来的绩效扣罚。
　　轮回三世，这打工人精打细算、评估风险收益的本能倒是刻进了灵魂DNA里，比魂体还稳固。

　　就在这时，她的个人终端在床头柜上轻微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显示收到一条来自【陶德】的加密信息。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冷冰冰的数据包图标。

　　心中微动，她分出一丝心神，拿起终端。解码程序是她和陶德私下约定的那种，运行起来悄无声息。
　　片刻后，数据包展开。里面是几份文档，内容关于那个“鑫鑫家电维修”黑作坊及其背后挂靠的“黑鳞物流”的一些边缘调查资料，语焉不详，但隐约指向某些灰色产业链。
　　还有几段极其模糊的监控视频碎片，经过增强处理，显示在阿修被引渡前一段时间，曾有喷涂着非地府编制标识的黑色悬浮车在旧城区那栋楼附近短暂出没，行迹可疑。

　　附言只有一个简单的代号：“影狐”。后面跟着一个陶德自己标注的风险等级评估：高。鲜红的“高”字，像一滴血，刺目地悬在屏幕中央。

　　陶德的动作快得惊人。显然，他根本没把崔钰那句“到此为止”的警告真正放在心上。或者说，他有必须追查下去的理由，和自己一样。

　　张爱织默默地将所有资料下载到终端一个经过多重加密的隐藏分区，随后彻底删除了原始数据包和传输记录，不留一丝痕迹。
　　她想起在那家伪装成麦当劳的精怪据点里，陶德说起他那位被磐石集团害死的电子精怪朋友时，电子义眼中一闪而过的、近乎实质的痛楚与仇恨。

　　他们都被过去羁绊，都被承诺驱动。现在，她的理由清单上，又多了一项——掌心那份沉甸甸的、以灵魂起誓的、必须兑现的承诺。

　　药力的冰寒针刺感仍在持续，但最初的剧烈冲击已经过去。她重新闭上眼，继续引导药力修复裂痕，只是心境，已无法完全回归之前的平静。
　　数据的幽光和信息背后的危险，如同水下的暗礁，在她意识的海洋中若隐若现。

　　......

　　假期最后一天的下午，固魂丹的主要药力已被吸收殆尽，魂体上的裂痕大多愈合，只余下一些最深的需要时间慢慢温养。持续的冰针感褪去，转为一种深沉的、浸入骨髓的疲惫和寒意。门铃就在这时突兀地响了起来。

　　透过猫眼看去，门外站着的是抱着一大堆东西、摇摇晃晃的曲奇。她几乎被怀里那一大堆色彩鲜艳的能量饼干包装盒、十几管闪烁着微光的凝神剂、还有好几个装着零碎元件的透明收纳盒彻底挡住了脸，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头顶和一双紧张得无处安放的眼睛。

　　“张、张工！”曲奇的声音从杂物后面闷闷地传出来，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崔、崔处让我来看看你的执念共鸣仪修复得怎么样了，顺、顺便给你送点后勤部新批下来的试用装凝神剂，说是给你做后续恢复用......”她的目光躲闪着，即使被东西挡着也不敢直视张爱织，露出来的耳朵尖却红得透亮。

　　张爱织侧身让她进来。曲奇像只受惊后急于找到藏身之处的小动物，飞快地溜进屋内，熟门熟路地直奔那张由旧餐桌改造而成的工作台，把怀里那堆东西小心翼翼又略显慌乱地一股脑放下，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像是找到了安全区，拿起桌上那台在阿修任务中过度使用的执念共鸣仪，动作立刻变得沉稳专注起来，熟练地检测起来。

　　“损、损耗比预期要低一些，”她小声嘀咕着，仿佛在自言自语，手指却异常灵活地拆开共鸣仪的外壳，露出里面复杂精密的符文刻线和能量导管，“主体结构没问题，就是几个主灵能回路有点过载焦糊的痕迹，得换几个限流符石......”
　　她一边说，一边从自己带来的工具包里精准地找出备用零件，“张工你下次注入灵力的时候稍微......稍微收着点力......超载太危险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听不真切，但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停，精准而高效。

　　张爱织给她倒了杯清水，放在工作台角落不影响她操作的地方。“谢谢你的能量饼干，上次的任务多亏了有它补充灵力，也多亏了有你及时的技术支持。”她的语气平静，带着一丝真诚的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