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环玦》菱湖

82、第 82 章

　　女帝赵妍曦特意下旨，邀请胡苏儿与段飞雪入宫赴宴。女帝内侍捧来几身精致的宫装，说是陛下特意为她们准备的礼物，以示恩宠。这些宫装无一不是用上等云锦裁制而成，触手柔软细腻，光泽流动间仿佛蕴藏着月光与云影。其中一身是烟霞色绣折枝玉兰花样式，那颜色如同清晨天边初升的霞光，温婉而动人；另一身则是月白色缀珍珠缠枝纹款式，皎洁如霜，晶莹剔透的珍珠点缀其间，更显高贵典雅。每一针每一线都极为考究，细密的针脚勾勒出精美的图案，整体看起来既华贵又不失雅致。
　　她们自幼行走江湖，向来习惯于简洁干练的劲装，行动方便且便于施展武功。如今面对如此繁复华丽的宫装，两人竟有些不知所措，甚至隐隐觉得拘束起来。尽管如此，出发前她们还是尝试着将衣裳穿戴整齐。胡苏儿率先完成装扮，她站在铜镜前微微低头打量自己——烟霞色的宫装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肌肤胜雪的清丽容颜，原本英姿飒爽的气质此刻也平添了几分柔婉之态，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宛若画中走出的仙子，倾国倾城之姿令人屏息凝神。
　　就在这时，段飞雪刚好换好了那件月白色的宫装，转过身来看见胡苏儿的模样，顿时怔住了。她目光呆滞地盯着对方，脑海中一片空白，甚至连指尖尚未系好的宫绦都忘记了继续整理。她心中暗叹，知道她娘子很好看，没想到穿上宫装竟能美得这般惊心动魄。
　　胡苏儿被段飞雪这般直白的目光瞧得有些羞赧，脸颊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如天边云霞般娇美，她轻咳一声，嗔怪道：“飞雪，你这般瞧着我作甚。”段飞雪这才回过神来，慌乱地低下头，继续整理手中的宫绦，口中却说道：“苏儿，你今日真美，美得让我移不开眼。”胡苏儿闻言，心中甜如蜜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走上前去，轻轻握住段飞雪的手，柔声道：“飞雪，你穿上这月白色宫装，亦是风姿绰约，宛如月宫仙子下凡，让我好生心动。”段飞雪忍不住凑近胡苏儿想要一亲芳泽，被胡苏儿捂住嘴，：“别，等下妆花了，时辰不早了，我们快出发。”
　　段飞雪无奈的叹了口气，两人相视一笑，眼中满是深情与爱意。

　　到了皇宫，二人跟随引路的宫人前往御花园参加宴席。宴席布置得极为奢华，四周悬挂着流光溢彩的灯笼，映照得整个花园犹如人间仙境。而萧亲王早已等候多时，一众官员女眷也陆陆续续到场落座。女帝来的时候穿着端庄秀丽的常服，；萧亲王也没有穿亲王蟒袍而是梳着女子发髻穿着蓝色金边锦袍端坐其侧，面色冷峻沉稳。周遭官员女眷屏息凝神，雅雀无声，直至萧亲王向胡苏儿递去一个眼神，她即刻领会，起身打破沉寂。
　　胡苏儿先举杯向女帝敬酒，言语间既有对君上的恭敬，又不失亲和分寸，寥寥数语便冲淡了席间拘谨。女帝见胡苏儿与段飞雪穿上了她送的宫装，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两位爱卿，今日这身打扮，真是让朕眼前一亮啊。”接着她与官员女眷闲话家常，从时令花草聊到坊间趣闻，时而引经据典，时而妙语连珠，引得众人展露笑颜，气氛渐趋活络。萧亲王端坐席上，目光偶尔扫过胡苏儿，见她应对自如，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段飞雪坐在一旁，看着胡苏儿游刃有余的模样，心中既骄傲又复杂——骄傲她能在这般场合从容不迫，复杂的是，胡苏儿太过出色，引得原本不敢直视女帝与萧亲王的女眷们，目光纷纷聚焦在她身上。很快，一位尚书夫人开口发问：“胡大人，你身为女子在监察署做官，可有不便？”
　　胡苏儿放下酒杯，指尖轻划鬓边珠花，唇角噙着浅笑回应：“尚书夫人说笑了。世间之事本无男女之分，只看是否用心。就如这御花园的牡丹，无论生于亭台还是野径，只要得雨露滋养，便能开得一样繁盛。”话音落，席间响起低低附和，尚书夫人脸上的探究也淡了几分。
　　女帝放下银筷，温和开口：“胡大人说得在理。你在监察署游刃有余，倒比某些饱读诗书却纸上谈兵的男子强多了。各位夫人也要多教育子女，朕决意开恩科，男女皆可应试。”
　　此言一出，席间顿时哗然，官员女眷们满脸难以置信。一位女眷颤抖着起身拱手：“陛下圣明！此举若成，实乃我朝百年未有之盛事，天下女子皆可凭才学立身，不必再困于闺阁！”
　　胡苏儿抬眸望女帝，眼底闪过明亮光彩——她深知这场宫宴不仅是宴请，更是女帝向朝野传递变革信号的开端。自己的表现，既是为女子做官立典范，也是为新政铺路。她再次举杯敬女帝，女帝回敬的眼神中满是期许。
　　女帝抬手示意众人静声，目光扫过席间激动的面庞，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朕此举只为朝堂能纳天下英才，不分男女。”
　　话音刚落，萧亲王放下手中玉杯说道：“陛下所言极是。胡大人今日在监察署的作为，便是女子之才的最好证明。往后恩科取士，但是世俗的观念还是难以扭转，还需各位夫人多去说服一些有才之士，莫要因性别错失良才。”她话锋一转，看向胡苏儿，眼底赞许更甚，“胡大人，往后监察署或需多关注各地学子动向，为恩科铺路。”
　　胡苏儿起身拱手，身姿挺拔如松：“臣遵旨。定不辱使命，为陛下新政扫清障碍。”
　　席上众人仍为开恩科的消息激动不已，议论声此起彼伏，沉闷气氛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充满希望的热烈。段飞雪感受着身旁胡苏儿散发出的蓬勃气息，心中复杂悄然褪去，只剩与有荣焉的骄傲——她的苏儿，果然总能在关键时刻，绽放出令人瞩目的光芒。段飞雪起身举杯，向女帝与萧亲王敬道：“陛下推行新政，萧亲王鼎力相助，苏儿以身作则，此乃天下女子之幸。臣女虽无官职，却也愿尽绵薄之力，宣扬恩科之利，让更多女子知晓陛下圣意。”
　　女帝闻言，眼中笑意更深：“段郡主有此心，朕甚是欣慰。往后你们二人，一个在朝堂引路，一个在民间传声，必能让新政落地生根。”
　　宴席散去时，月华已洒满御道。胡苏儿与段飞雪并肩而行，身后传来官员女眷们的议论声，有对新政的期盼，也有对未来的憧憬。段飞雪轻声道：“苏儿，今日你在席间的话，还有陛下的决定，定能改变无数女子的命运。”
　　胡苏儿抬头望向漫天星辰，唇角扬起一抹璀璨的笑：“这只是开始。往后，女子能入仕，再也不必困于方寸之地，一生作为男子附庸。”
　　夜风拂过，御花园的百花在月下摇曳，正如胡苏儿所言，无论出身何处，只要有机会，便能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夜色如墨，深沉得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一般，无边的黑暗笼罩着汴梁城内的街巷，连月光都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得严严实实。段飞雪刚刚从大理郡主府出来，脚步匆匆地准备赶往皇宫去接胡苏儿，却未曾料到，危险早已悄然逼近。就在她经过一处幽深的巷口时，几个蒙着面的黑影突然从暗处窜出，他们的动作迅猛而无声，如同猎豹捕食一般，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段飞雪警觉地停下马车，迅速拔出腰间的软剑，目光如炬地扫视四周。然而，还未等她完全反应过来，前方忽然投来了几件不明物体。她眼疾手快，挥剑将那些东西打落在地，但下一瞬，一阵奇异的香气扑面而来，她的视线随即模糊，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废弃的仓库中，这里位于城郊，四下荒凉无人烟。冰冷的刀锋紧贴着她的脖颈，带来刺骨的寒意。借着摇曳的火光，她看清了面前的男人。他那张满是狞笑的脸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更加可怖，嘴角挂着残忍的笑意。他用磕磕绊绊的汉语说道：“段郡主，委屈你了。等胡苏儿来了，你就能走。”
　　段飞雪心头猛地一紧，仔细打量对方的模样，发现此人显然不是中原人士，而是个蒙古人。一瞬间，她明白了对方的险恶用心，怒火顿时涌上心头，厉声喝道：“你是谁！？你若敢动苏儿一根头发，我必定让你付出代价！”
　　那人闻言，却不慌不忙地擦拭着手中的弯刀，语气轻描淡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胁：“饶不饶你，得看她肯不肯来。”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击在人心上的重锤，“一个换一个，很公平，不是吗？”

　　胡苏儿在公署里忙碌了整整一个上午，处理完堆积如山的案牍之后才终于得以抽身。她走出公署大门，四下张望，却没有见到段飞雪那熟悉的身影前来寻她，心中顿时涌上一股莫名的不安，仿佛有某种不祥的预感在暗暗滋生。她怀着快速回到郡主府，刚踏入府门没多久，就看到一名小吏神色匆忙地捧着一个牛皮纸包快步走了进来。那小吏气喘吁吁地说道：“这是有人送来的，特别叮嘱说务必要亲手交到您的手上。”
　　胡苏儿眉头紧皱，带着疑惑拆开了那个神秘的牛皮纸包。当她看清里面的东西时，心猛地一沉。只见纸包里静静地躺着一块玉佩，那可是段飞雪一直系在腰间的大理羊脂玉啊！胡苏儿的指尖瞬间变得冰凉，一种深深的恐惧开始蔓延。随着玉佩一起的，还有一张字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看起来写得极为潦草：“如果你想要见到段郡主的话，那么请在午时独自一人前往城北的废寺，切记不可带一兵一卒。如果超过了约定的时间，那就等着为她收尸吧。”
　　胡苏儿的手突然用力攥紧了那块玉佩，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惨白。她的脑海中迅速闪过各种念头，到底是谁如此恶毒？是段飞雪或者自己的仇家？还是那个索图？她想起之前萧凌清曾经提醒过自己，说索图回去之后脸色非常难看，让她和
　　段飞雪一定要多加小心防范。可究竟是哪个如此卑劣无耻的人，竟然拿段飞雪当作诱饵来对付自己呢？
　　“大人，这种紧急的情况，要不要立刻禀报陛下和亲王啊？”身边的属官李开看到胡苏儿的脸色变得煞白，心中也是十分焦急，急忙大声问道。
　　胡苏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强行压下心中翻涌不止的愤怒与担忧。她心里清楚，如果是索图干的这件事，那么索图的目标肯定是自己。一旦惊动了朝廷，以索图那种蛮横残暴的性格，说不定会当场对段飞雪痛下杀手。“不用禀报。纸条上要求我一个人去。”她的声音虽然有些紧张，但是却充满了坚定和决断，“赶紧给我准备一匹快马，我要亲自去会会他。”
　　李开一听急得直跺脚：“大人，这明摆着就是一个陷阱啊！”
　　“就算是陷阱，我也必须闯一闯。”胡苏儿毫不犹豫地将那块玉佩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然后一把抓起放在案上的软鞭，眼神中透着无比的坚定，“飞雪是因为我才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我绝不能让她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