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先生》路娜夫人

11、第十一章 淑女的眼泪

　　查尔斯和韦德学着朱利安那天的语气，夸张地喊道：“你往常可没这么殷勤啊，伊芙琳，别让人看笑话！”

　　众人哄堂大笑，却毫无察觉，就在不远处的小径尽头，伊芙琳正静静站着。

　　她站在那儿，像是被定格的剪影，脸颊因羞辱而一寸寸发烫。她没有冲上去，没有反驳一句，只是低头转身，绕过林间小道，独自来到庄园边缘那片熟悉的树林。这一次，她不敢再走得太深。她记得上次带来的“麻烦”。

　　风从林间穿过，吹得枝叶作响。她站在树影下，仰头望着天光从枝缝间透下，鼻腔泛起一阵酸意。

　　伊芙琳也曾有很多梦想。小时候，她想像男孩子一样在家中的树林中奔跑、攀树、弄脏裙摆；她更想跟着父亲学习如何议价、看货、谈判，像他一样掌握整个家族的命脉。

　　可那时所有人都告诉她：“你是淑女。”
　　“淑女就该学会舞步、用刀叉吃饭、在舞会上微笑。”
　　“你不需要懂账本，只需要学会如何吸引一位好丈夫。”

　　于是她学着改变，努力做成大家希望的模样。她挑选最得体的裙装，在甜品店小心翼翼端起茶杯，像其他小姐那样优雅而温顺。

　　但等她终于学会了“对”的样子，却又被告知：
　　家道中落，不能再任性浪费光阴，你该尽快抓住机会、扭转局面。

　　她也想过，如果可以，她想任性一次——离开这一切，到一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可她知道，她逃不掉。

　　想到这里，委屈与疲惫一齐涌上心头，眼泪终究还是不争气地滚落下来。

　　“为什么要这么努力？”一道低沉的声音，像林间的风从不远处拂来。

　　伊芙琳一惊，只见树荫下的长椅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约尔·瓦尔提耶躺在那儿，帽子斜盖在脸上，像是在小憩。

　　“你……你在这儿多久了？”她慌乱地抹去泪水，努力让声音平稳下来。

　　约尔掀起帽檐，坐直身子，语气漫不经心：“从你开始掉眼泪之前。”

　　她脸色一热。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这位先生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出现，就像个始终无法甩掉的影子，看尽她的脆弱。

　　“抱歉，打扰你休息了。”

　　“你还没回答我，哈洛韦小姐。”

　　“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听清楚他的问题后，她眼神躲闪了一下：“我有我的理由。”她顿了顿，原本想补一句“与你无关”，却终究咽了下去。

　　“是为了你家族的木材生意？还是为了你自己？”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神情认真得出奇，“还是——为了朱利安？”

　　“瓦尔提耶先生，这是我自己的事，请你不要——”

　　“我知道哈洛韦家最近有些麻烦。”他轻声打断，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天气，“但也不是只有皇室才能解决问题。查尔斯、韦德……他们也是侯爵之子不是吗？”

　　伊芙琳睫毛微颤，却倔强地别过头，不想让他看到眼里的情绪。

　　“说实话。”约尔的语气忽然一沉，“你明明知道韦德对你也有些意思，拿下他，对你而言难道不是轻而易举？”

　　“先生！”她的声音终于提高了一点。

　　“那你为什么偏要围着朱利安转？明知他并不珍惜你。”他语速缓慢，每个字都像压在心头的石子，“贵族啊，总是想要最好的，却又死都不愿承认。”

　　“瓦尔提耶先生……别说了……”伊芙琳的肩膀颤抖，像一只被逼至角落的小兽，终于失去了防备。

　　“求你了。”她轻声哽咽，终于无法克制地掩面哭泣。林中的风一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她压抑的啜泣在树影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