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女谣.》遇见天亮yjtl

7、狐嫁衣（四）

　　越靠近苏府后院，空气中的异香越发浓得化不开，但那甜腻之中，果然如小禾所说，隐隐透出一股更幽冷、更诡异的暗香，如同冰冷的蛇信，悄然渗入骨髓，让人心底发空。终于，在一处爬满了枯败藤蔓的高墙外，小禾指着里面那栋亮着微弱却诡异五彩光芒的二层小楼。
　　那绣楼在夜色中孤立着，窗口透出的光是一种不断流动变幻的五彩氤氲。但若仔细看去，那流光溢彩之中，隐约似乎有极淡的、如同白色狐尾般的虚影一闪而过，那缥缈的歌声也愈发清晰，调子缠绵悱恻，歌词却模糊不清，只反复吟唱着“芙蓉面…狐尾牵…永生眷…共缠绵…”之类的词句，听得人头晕目眩，心神摇曳。
　　阿晴的灵识穿透那层扭曲的屏障，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绝非正常的闺房！
　　这里仿佛被无限扩大，成为一个极尽奢华却诡异无比的洞房。四处挂着鲜红的轻纱，纱上却用暗金线绣满了无数双妩媚又邪气的狐狸眼睛，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仿佛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着。空气中弥漫着那股幽冷的异香，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
　　房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绣架。上面铺陈着一件华美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嫁衣。嫁衣如火般鲜红，款式古雅，袖摆宽大，上面用金丝银线绣满了盛放的芙蓉与姿态各异、栩栩如生的白狐，那些白狐或卧或立，眼神灵动妖异，尤其是心口位置那只最大的狐狸，双眼镶嵌着血红色的宝石，仿佛活物般闪烁着蛊惑人心的光芒。
　　绣架旁，果然有一个铜盆，里面盛着半盆清澈却散发寒气的液体，水底沉着几根柔亮的白色长毛。
　　而苏绣娘，就坐在绣架前，背对着入口，正一针一线地绣着最后一只狐眼。她的动作僵硬而专注，嘴角带着梦幻般的微笑，对阿晴的闯入毫无所觉。她的指尖微微渗出血珠，时不时地滴落一滴进入那铜盆之中，盆中水面便漾起一圈诡异的涟漪。
　　整个房间，就是一个正在进行的、邪恶而华丽的献祭仪式！
　　小禾完成任务，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头也不回地飞快跑走了，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黑暗的巷弄里。
　　楚允川咽了口唾沫，只觉得那绣楼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让他腿肚子有些转筋：“贤、贤侄…现在咋办？这阵仗看起来忒吓人了，要不咱们再从长计议？或者…先谈谈价钱？这风险可比乔家镇高多了！”
　　楚炳燃摇了摇头，目光紧紧锁着那扇流淌着诡异光华的窗户，语气斩钉截铁：“来不及从长计议。苏小姐灵识已如风中残烛，强攻只会逼它狗急跳墙，瞬间吞噬她最后一点本源。必须有人深入其中，找到苏小姐残存的意识，从内部破局，引导她自行挣脱幻梦。”
　　他转向阿晴，眼神凝重无比，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阿晴，此法凶险异常。幻境由心而生，变化万千，直指人心最脆弱之处。我会在外布下‘清静镇魂阵’，尽可能压制削弱邪物力量，并设法为你指引方向。但一切幻象攻击，需得你独自面对。你…准备好了吗？”
　　阿晴望着那栋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小楼，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翻腾的紧张与恐惧强行压下。她想起楚炳燃的教导，想起自己失去的记忆和莫名的责任，一股不容退缩的勇气自心底升起。她重重点头，眼神变得坚定：“我准备好了，师父。”
　　楚炳燃不再多言。他并指如剑，指尖清光大盛，迅速在阿晴周身虚空划动，一道道蕴含着宁静力量的符文凭空生成，如同透明的涟漪般没入阿晴体内，形成一层坚实的护持。最后，他指尖凝聚一点尤为精纯的清辉，轻轻点在她的眉心。
　　“灵台清明，诸邪不侵。守住本心，记住你是谁。记住，无论看到什么，感受到什么，皆是虚妄。”
　　他的指尖微凉，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令人安心的坚定力量。那点清辉入体，阿晴顿时觉得神识一片清明，方才的恐惧不安被涤荡一空。
　　她闭上双眼，盘膝坐下，依照楚炳燃平日的教导，摒弃杂念，意守丹田，缓缓引导自己的灵识脱离身体的束缚，化作一缕无形无质、却坚韧无比的细丝，朝着那栋被浓稠邪气与五彩氤氲笼罩的绣楼小心翼翼地探去。
　　就在她的灵识即将触碰到那扭曲的屏障时，楚炳燃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再次透过无形的联系，稳稳地传入她心神最深处。
　　那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郑重，甚至…藏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紧绷。
　　“阿晴，万事…小心。务必…平安回来。”
　　阿晴的心神微微一荡，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那股坚定的勇气却因此愈发充盈滚烫，如同被点燃的火焰。她不再有丝毫犹豫，灵识化作一道决绝的流光，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那片光怪陆离、甜蜜而致命的幻梦之中。
　　楚炳燃立刻盘膝坐在阿晴身侧，双手掐诀，周身散发出柔和却强大的清气，开始布设阵法。楚允川见状，也不敢再聒噪，紧张地守在一边，一会儿看看入定的两人，一会儿又恐惧地瞄向那诡异的绣楼，手里紧紧攥着那几枚保命的铜钱。
　　夜，更深了。芙蓉镇的寂静，仿佛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