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女谣.》遇见天亮yjtl

4、狐嫁衣（一）

　　暮色四合，细雨如愁丝般笼罩着破败的山神庙。
　　庙宇中央，篝火噼啪作响，勉强驱散着晚秋的寒意。百里晴（阿晴）拿着根树枝，无聊地拨弄着火堆，溅起几点火星。
　　“师父，这雨什么时候停啊？咱们都在这个破庙里窝了两天了。”她叹了口气，声音在空旷的庙里显得格外清晰，“而且…好饿。”她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可怜巴巴地看向对面闭目打坐的楚炳燃。
　　楚炳燃缓缓睁开眼，从随身的行囊里取出最后一块干硬的炊饼，掰了一大半递给她。
　　“快了。”他言简意赅，目光扫过庙外连绵的雨幕，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近来天地之气愈发紊乱，连这场秋雨都带着一股不寻常的粘腻阴冷之气，阻碍行程只是小事，只怕…
　　阿晴接过炊饼，小口小口地啃着，一边嘀咕：“以前一个月也碰不上一件像样的生意，最近倒好，咱们从乔家镇出来才多久？黄皮子讨封、水鬼拉脚、还有前天那个非要给人剃头的癞痢鬼…忙得脚不沾地，赚的铜板却只够买炊饼。”
　　她虽抱怨，眼神却亮晶晶的。这种忙碌让她觉得充实，仿佛自己真的成了一个能除魔卫道的…呃，学徒？而且，不知为何，每次动用那一点点微薄的灵力后，虽然身体疲惫，精神深处却有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在慢慢苏醒，像是沉睡的冰川裂开了一丝细缝。
　　楚炳燃没有接话，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火焰。阿晴的感觉没错，世道正在变乱，魑魅魍魉的活动越来越频繁。这绝非自然现象，更像是有某种力量在幕后推波助澜。他想起家族密信中那句语焉不详的警示：“幽冥暗涌，目标或系汝身侧之人，务必谨慎，引导为先，压制为次。”
　　“身侧之人…”他的目光落在阿晴被火光映得发亮的侧脸上，她正努力和坚硬的炊饼斗争，腮帮子一鼓一鼓，像个仓鼠。他指尖微微一动，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就在这时——
　　“哐当！”
　　庙门被人粗暴地推开，冷风裹挟着雨点瞬间灌入，吹得火苗一阵乱晃。
　　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浑身湿透，气喘吁吁，却带着一股与这狼狈形象格格不入的…市侩精明之气。
　　来人约莫三十五六岁，穿着一身半旧不新、沾满泥点的道袍，头发微乱，用一根木簪勉强挽着，几缕发丝湿漉漉地贴在额角。他腰间挂着的不是法剑葫芦，而是好几个鼓鼓囊囊、颜色各异的钱袋，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
　　他一进来，那双滴溜溜转的眼睛就迅速扫遍了庙内每一个角落，最后精准地落在了楚炳燃身上，脸上瞬间堆起夸张的、混合着惊喜和谄媚的笑容。
　　“哎呦喂！这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破庙也能遇故知！炳燃！我的好贤侄！果然是你啊！”
　　楚炳燃抬起头，看着来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允川师叔。”
　　阿晴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被称为“师叔”的男人。这就是师父提过的那个被逐出家门的师叔？看起来…嗯，很特别。
　　楚允川压根不在意楚炳燃的冷淡，几步凑到火堆边，毫不客气地伸出手烤火，眼睛却像黏在了楚炳燃身上：“贤侄啊贤侄，你可真是师叔的及时雨！这鬼天气，这破地方，还能遇上自家人！缘分！真是天大的缘分！”
　　他嘴上说着缘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楚炳燃放在一旁的行李，以及阿晴手里那半块炊饼，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师叔何事？”楚炳燃打断了他的套近乎。
　　“呃…这个嘛…”楚允川搓着手，笑容更加“灿烂”，“师叔我最近手头有点紧，又接了单大生意，就在前面的芙蓉镇！本来嘛，以师叔我的本事，手到擒来！不过嘛…”他话锋一转，压低声音，做出神秘兮兮的样子，“那东西有点扎手，我一个人怕是力有未逮…正想着找个帮手，这就碰上贤侄你了！你说巧不巧？这可不是老天爷赏饭吃吗？”
　　他根本没给楚炳燃拒绝的机会，连珠炮似的接着说：“芙蓉镇首富苏家！知道吧？他们家小姐，让一件邪性的嫁衣给缠上了！重金悬赏能人异士！只要解决了，酬金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在楚炳燃眼前晃了晃，眼睛都在放光。
　　阿晴听到“重金”和“邪性”，一下子来了精神，连饼都忘了啃，期待地看向楚炳燃。
　　楚炳燃沉默着。他并不想和这位不靠谱的师叔扯上关系，但芙蓉镇…家族上次的密信似乎隐约提到过那片区域气息有异。
　　楚允川见他犹豫，立刻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贤侄啊！不是师叔我说你，你看看你，带着这么…水灵灵的徒弟，就吃这个？”他指了指阿晴手里的炊饼，“风餐露宿，哪有点高人样子？师叔我看着都心疼！接了这单，好歹带徒弟去吃点好的，扯几尺新布做衣裳不是？”
　　这话看似对楚炳燃说，眼睛却瞟向阿晴，明显是想找突破口。
　　阿晴果然被“吃好的”“新衣裳”打动了，轻轻拉了拉楚炳燃的衣袖，小声道：“师父…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而且…我们确实没什么盘缠了。”
　　楚炳燃看了一眼阿晴带着些许期待和恳求的眼神，又想到家族的任务和芙蓉镇的异常，终于缓缓开口：
　　“具体情况。”
　　楚允川一听有门，立刻眉飞色舞起来：“嘿！这就对了！贤侄你放心，师叔我早就打听清楚了！那苏家小姐得了匹宝贝云锦，自己绣嫁衣，结果就跟中了邪一样，茶不思饭不想，就对着那嫁衣傻笑说话，人是越来越瘦，脸却一天比一天妖里妖气的漂亮！邪门得很！请了好几个和尚道士，屁用没有！”
　　他唾沫横飞地讲着，手舞足蹈，腰间钱袋叮当乱响。
　　雨还在下，破庙里，火光摇曳，映照着三人神色各异的脸。
　　楚炳燃沉稳依旧，心思莫测。阿晴好奇又期待，跃跃欲试。楚允川则满脸算计，仿佛已经看到金元宝在向他招手。
　　而他们都不知道，芙蓉镇等待他们的，不仅仅是一件邪异的嫁衣，更是一场针对苏醒战神的精心试探。遥远的魔宫深处，一双自负的眼睛，正透过水镜，玩味地注视着这场即将开锣的好戏。
　　（第二单元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