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清雪玖柠

7、第 7 章

　　回到小姨家，温暖的灯光和家里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才将巷子里那点惊悸彻底驱散。小姨果然已经回来了，正在客厅收拾东西，听到开门声抬起头：“回来啦？哎哟，你们两个去哪儿了？一身的烟火气。”
　　林雪有些心虚地吐了吐舌头，抢先道：“妈，我们饿了，就去小吃街吃了碗酸辣粉。”她没敢提巷子里的事。
　　小姨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傻孩子，家里饭都快好了！不过算了，偶尔吃一次也没事。知知，还吃得下吗？小姨炖了玉米排骨汤，要不要喝一碗暖暖胃？”
　　许知其实已经不太饿，但不想拂了小姨的好意，便点点头：“谢谢小姨，喝一点吧。”
　　晚饭时，汤很鲜美，但许知吃得不多。小姨和小姨夫关切地问起她第一天上学的情况。许知依旧是言简意赅的回答：“挺好的。”“老师和同学都挺好。”“课程能跟上。”
　　林雪在一旁忍不住补充：“妈，姐可厉害了！听说今天好几个老师都夸她呢！”
　　小姨听了更是高兴，连连说：“那就好那就好，慢慢适应，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她没注意到许知微微走神的模样。
　　饭后，许知回到自己的房间。书桌上摊开着崭新的课本和练习册，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她拿出明天要周测的数学资料，准备稍微看一下。
　　目光落在纸上，那些数字和公式却似乎有些飘忽。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傍晚巷子里的画面——醉汉浑浊的眼睛、令人不适的酒气，以及……那个名叫顾清让的男生冷淡的侧脸和没什么情绪的声音。
　　“挡路了而已。”
　　他说话时的语气那样平淡，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不耐烦。客观来说，他的行为解了围，但态度绝对算不上友善，甚至有些伤人。
　　然而，许知发现自己对他并没有恶感。在那样的情境下，他的出现本身就像一道劈开混乱的冷光，简单直接地驱散了危险。他那份事不关己的淡漠，反而让她觉得……很安全。他没有流露出任何同情或好奇，没有让她们陷入更尴尬的境地，只是解决了问题，然后离开。
　　这种干脆利落，让她心里生出一点很细微的、连自己都未必察觉的好感——是一种对强大和高效的欣赏，尽管包裹在冷漠的外壳之下。
　　她轻轻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些杂念摒除。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三角函数公式上。
　　这不是她该多想的事情。那个叫顾清让的男生，看起来就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疏离，冷淡，带着一种难以接近的气场。今天不过是偶然遇到的一个意外插曲，以后大概率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她拿起笔，开始在草稿纸上演算。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逐渐将傍晚那场短暂的、带着烟味和惊悸的混乱压了下去。
　　南城的夜晚很安静，窗外偶尔有车辆驶过的声音。许知做完最后一道题，合上练习册，心里渐渐安定下来。那点因一个陌生人生出的、微不足道的好印象，被妥善地埋进了心底，仿佛从未泛起过涟漪。
　　第二天清晨，许知被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唤醒。南城的雨季似乎悄然来临，天空灰蒙蒙的，空气中带着湿润的凉意。
　　她洗漱完毕，换上干净的校服，走到餐厅时，小姨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热腾腾的豆浆和煎饺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知知，昨晚睡得好吗？”小姨关切地问，“今天要数学周测，别紧张，正常发挥就好。”小姨说着，递过两把伞，“下雨了，带上伞，和雪儿一人一把。”
　　许知点点头：“睡得还好，谢谢小姨。”
　　林雪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从房间出来，打着哈欠：“姐，早上好……啊，下雨了，真讨厌。”
　　吃完早餐，两人各自撑开一把伞，一前一后走向学校。雨滴敲打在伞面上，发出噼啪的轻响。雨中的南城附中显得格外宁静，教学楼笼罩在薄薄的水雾中。
　　走进教室，许知收好滴着水的伞，放在门后的伞架上。她发现不少同学已经坐在位置上，埋头复习着数学公式。宋听婉看到她，立刻招手：“许知，这里！快，最后再看一眼公式！”
　　许知走到座位坐下，拿出数学书。宋听婉凑过来小声说：“听说这次的周测题是年级组统一出的，有点难度的，我好紧张啊。”
　　“放松点，平时认真听讲了应该没问题。”许知轻声安慰道。
　　上课铃响，数学老师抱着一叠试卷走进教室：“同学们，把书都收起来，准备考试。这次是摸底测试，希望大家认真对待。”
　　试卷发下来，许知快速浏览了一遍题目。确实如宋听婉所说，题型灵活，有几道题需要转几个弯。她深吸一口气，拿起笔开始答题。
　　教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许知专注地演算着，偶尔遇到需要多思考的题目，她会微微蹙眉，在草稿纸上写下解题思路。
　　做到最后一道大题时，她听到旁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余光瞥见宋听婉正咬着笔杆，一脸苦恼地盯着那道题。
　　许知收回目光，继续自己的答题。这道题考察的是三角函数与平面几何的综合应用，确实有些难度。她仔细分析着已知条件，一步步推导，终于找到了解题的关键。
　　写完最后一笔，她轻轻舒了口气。检查一遍后，距离交卷还有十分钟。她放下笔，安静地坐着，目光不经意间望向窗外。
　　雨还在下，细密的雨丝敲打着玻璃窗，模糊了外面的世界。她的思绪飘忽了一瞬，莫名想起昨天傍晚那个巷口，那个叫顾清让的男生冷清的侧脸……
　　“时间到，交卷了。”数学老师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同学们纷纷交上试卷，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讨论声。
　　“最后那道题好难啊，我完全没思路！”
　　“我也是，时间根本不够用！”
　　宋听婉转过身来，哭丧着脸：“许知，你做得怎么样？最后那道题我几乎空白……”
　　许知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那道题确实有点难，需要用到辅助线和平行线的性质。”
　　“啊？还要作辅助线？”宋听婉哀嚎一声，“完了完了，这次肯定不及格了……”
　　前排的班长张浩也转过身来，推了推眼镜：“最后那道题是挺难的，我也花了很长时间才解出来。许知，你做出来了吗？”
　　许知轻轻点头：“嗯，应该是做出来了。”
　　张浩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道：“厉害啊。看来我们班来了个数学高手。”
　　许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没有，只是运气好，刚好想到方法了。”
　　课间，雨渐渐小了。许知起身去接水，走廊上挤满了放松的学生。她小心地避开人群，却在转角处不经意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顾清让靠在走廊尽头的窗边，单手插在校服裤兜里，另一只手随意地翻着一本看起来像是竞赛题集的厚书。窗外朦胧的光线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他微微垂着眼，神情依旧是那种疏离的专注，仿佛周围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许知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迅速移开，端着水杯安静地走回教室。心底那点微不足道的好印象，像窗外的雨丝一样，轻轻划过，没有留下太深的痕迹。
　　接下来的两节课是英语和历史。许知努力集中精神，但数学周测耗费了不少心力，加上对新环境尚未完全适应，她偶尔会感到一丝疲惫。好在课程内容都能跟上，她安静地做着笔记，一如往常。
　　午休铃声终于响起。上午的课程全部结束。同学们纷纷起身，准备去食堂吃午饭，教室里顿时充满了桌椅挪动和放松的谈笑声。
　　宋听婉立刻转过身，脸上还带着对数学成绩的担忧，但很快被饥饿感取代：“总算下课了！许知，走，去食堂！我得用美食安慰一下我受伤的心灵！”
　　许知点点头，整理好桌面，刚要起身，却见数学老师抱着一叠批改好的试卷走了进来。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叠纸上，刚刚松懈的气氛又紧张起来。
　　“占用大家几分钟，周测的成绩出来了。”数学老师将试卷放在讲台上，目光扫过全班，“整体来说，难度确实不小，但也有同学表现非常出色。”
　　他开始按顺序发卷子。每念到一个名字，伴随着或松口气或哀叹的小声嘀咕。宋听婉双手合十，越发紧张。
　　“许知。”数学老师念到她的名字时，语气似乎微微上扬。
　　许知起身走上前，接过试卷。一个醒目的分数映入眼帘138。右上角还有一个红色的“+5”，表示难度较高的附加题她也做对了。卷面上零星有几个红圈，都是非常细微的计算失误或步骤分扣除。
　　她回到座位，宋听婉立刻凑过来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天啊！138！还加了附加分！许知你太厉害了吧！最后那道题居然全对了！”
　　前排的张浩也回过头，看到分数后推了推眼镜，语气佩服：“太强了，我最后那道题扣了8分，才拿了127。”他的语气里是实实在在的认可。
　　许知看着试卷上那几个被圈出来的小错误——一道选择题看错了符号，一道填空题单位漏写，还有一道大题最后一步计算粗心。她轻轻抿了抿唇，对这个成绩并不完全满意，明明可以更好的。
　　“这次周测难度不小，”数学老师总结道，“全班最高分是许知同学，138分，附加题也做对了。特别是最后一道大题，全班只有五个人完全做对。大家要向优秀的同学学习，也要从错误中吸取教训。好了，下课吃饭吧！”
　　不少同学投来惊讶和佩服的目光。许知感到脸颊微微发烫，迅速将试卷收进抽屉。她能感觉到斜前方学习委员孙薇也回头看了一眼，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和较量的意味。
　　“走走走！”宋听婉再次挽住许知的手臂，兴奋地说，“现在必须狠狠庆祝一下！我知道食堂新出的糖醋排骨可好吃了！学霸求带飞啊！”
　　许知被她夸张的语气逗得微微弯了下嘴角，心里的那点小遗憾也冲淡了些。两人随着人流走出教室。
　　走廊里满是奔向食堂的学生，喧闹而充满活力。阳光终于彻底冲破云层，透过走廊的窗户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就在她们走到楼梯口时，许知不经意地抬头，恰好看见顾清让和几个男生从三楼走下来。他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听着同伴说话，偶尔懒懒地应一声。
　　在楼梯转角处，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二楼涌出的人潮，与正被宋听婉拉着下楼的许知的视线有一瞬间的交汇。
　　那只是一刹那的事，他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只是扫过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随即自然地移开了视线，继续和同伴走下楼梯。
　　许知的心跳却莫名漏了一拍。她迅速低下头，跟着叽叽喳喳的宋听婉往食堂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