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清雪玖柠

4、第 4 章

　　去机场的路上，车厢里弥漫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许妈妈坐在副驾驶，不停地回头叮嘱着各种注意事项，从“到了记得每天喝牛奶”到“晚上学习别熬太晚”，事无巨细。许爸爸专注地开着车，偶尔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后座沉默的女儿，欲言又止。
　　许知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的街景。那些平日里习以为常的店铺、路口、学校围墙，此刻都像是蒙上了一层怀旧的滤镜，变得格外清晰又格外遥远。她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挖走了一块，又塞满了沉甸甸的、对未来不确定的茫然。
　　许亦安没来送她，说是约了同学打球。但许知知道，那小子只是不擅长面对这种分别的场面，躲起来了。
　　安检口前，许妈妈的眼圈终于红了，抱着她不肯松手：“到了就给家里打电话，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小姨说，别自己扛着，听见没？”
　　“知道了，妈。”许知的声音有些哽咽。
　　许爸爸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一如既往的沉稳，却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好了，让孩子进去吧。知知，去了就安心学习，别有什么心理负担。爸爸相信你能处理好。”
　　“嗯，爸，你们回去吧。”许知用力点了点头，拉起行李箱，转身走向安检通道，没有再回头。她怕一回头，看到父母担忧又不舍的目光，自己会彻底崩溃。
　　飞机起飞时，强烈的失重感让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心。看着地面越来越小的城市轮廓，一种强烈的漂泊感将她淹没。她闭上眼睛，试图将那份不舍和恐慌强行压下去。
　　两个多小时后，飞机降落在南城机场。打开手机，一连串的信息涌了进来，有父母询问是否平安落地的，有许薇发来的一长串不舍和吐槽，还有几条原班级关系还不错的同学发来的惊讶和祝福。
　　她一一简短回复了“已平安到达”，然后深吸一口气，拖着行李向外走。
　　出口处，小姨和表妹林雪已经等在那里了。小姨热情地迎上来，接过她的背包：“知知！路上累了吧？哎呀，长得越来越标致了！快，车就在外面，你妹妹念叨你好几天了！”
　　表妹林雪比她小一岁，性格活泼，笑嘻嘻地挽住她的胳膊：“姐！你可算来了！以后有人陪我啦！”
　　小姨家宽敞明亮，给她准备的房间干净温馨，书桌、台灯、衣柜一应俱全，甚至床上还放了个新的玩偶。小姨夫做了满满一桌菜给她接风。一切都周到得挑不出任何毛病，热情得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她努力笑着，应对着大家的关心和询问，心里却像隔着一层玻璃，无法真正融入这热闹的氛围。
　　晚饭后，小姨拿出一个崭新的书包和一个文件袋递给她：“知知，这是小姨给你买的新书包。这里面是南城附中的入学须知、校园卡还有分班通知。你被分在高二（一）班，明天小姨送你去学校报到。”
　　许知接过那份沉甸甸的文件袋。高二（一）班。这就是她未来一年半将要待的地方了。想到要面对全然陌生的环境和人群，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安静的外表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第二天一早，小姨开车送她去学校。南城附中比她想想象的还要大，现代化的教学楼，宽阔的操场，三两成群穿着统一校服的学生谈笑着走过。许知安静地跟在脚步轻快的小姨身后，目光微垂，更多地落在自己的鞋尖和前方的路面上。
　　小姨直接把她带到了班主任老师的办公室。班主任是位看起来约莫三十岁、气质温和的女老师，姓陈，穿着素雅的连衣裙，说话声音轻柔。
　　“陈老师，这就是我外甥女，许知，今天来报到。”小姨轻轻推了推许知的背。
　　“陈老师好。”许知抬起眼，声音不大但清晰，微微鞠了一躬。
　　“许知同学，你好呀。”陈老师放下手中的笔，脸上露出温暖的笑意，眼神柔和，“别紧张，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新班级了。”她说着，从办公桌旁搬来一摞早已准备好的新教材和校服，整齐地放在桌上，“书和校服都给你领好了。”
　　“谢谢陈老师。”许知轻声道谢，上前仔细清点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新书本散发着淡淡的纸墨清香。
　　“我带你过去吧，这个时间同学们应该都在早自习。”陈老师的声音依旧轻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她领着许知，步伐并不快，走向教室。
　　高二（一）班的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和偶尔翻书的细微声响。陈老师轻轻推开门，温声对全班同学说：“同学们，稍微打断一下。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欢迎。”
　　教室里响起一阵整齐而并不喧闹的掌声。许多同学抬起头，目光投向站在门口的新同学。
　　许知感到脸颊有些微热，她下意识地攥了一下衣角，才走上前一步。她没有看具体的某个人，目光落在教室后方的黑板上，声音比刚才在办公室时更轻软一些：“大家好，我叫许知。很高兴能加入一班，请多多关照。”说完，她微微欠身，便不再多言。
　　陈老师了然地笑了笑，并不勉强她多说，指着中间排一个靠过道的空位，声音放得更缓：“许知，你先坐那里吧。有什么不清楚的，随时可以问同学或者来问我。”
　　“嗯，谢谢老师。”许知低声应道，低着头快步走向自己的座位，尽量不引起过多的注意。
　　她的新同桌，是个笑容阳光的女生。在许知坐下时，她转过头，眼睛弯弯的，用气声小声说：“嗨，你好啊！我叫宋听婉。”她的热情是收敛着的，带着体贴。
　　许知回以一个浅浅的、有些羞涩的微笑，轻声回应：“你好。”
　　早自习下课的铃声响起，教室里的气氛松弛下来。并没有很多人立刻围过来，这让许知悄悄松了口气。但前排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文的男生转过身，语气温和地自我介绍：“许知同学你好，我是班长张浩，这是班级的课程表和作息时间表，给你一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跟我说。”
　　“谢谢。”许知双手接过，轻声道谢。
　　旁边的宋听婉也转过身，没有问很多问题，只是笑着指给她看饮水机和新教材对应练习册放在哪个书立里，自然的举动化解了许知的无所适从。另有几个附近的同学也对她点头微笑，算是打过了招呼。
　　这种保持了一定距离、却又无处不在的细微善意，像温水流过，慢慢缓解了许知内心的紧绷。她依然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整理着新书本，但周身那种疏离感，在周围平和友善的氛围中，悄然减弱了一些。
　　对于安静的她来说，这样的开场，已是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