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女扮男装走天涯》本寒

14、苍梧风骨

　　官道漫漫，黄沙扑面。
　　越往北行，天地愈发辽阔，却也愈发苍凉。凛冽的风如同裹挟着细小的冰刃，刮在脸上生疼。沿途所见的村镇，大多贫瘠困苦，百姓面有菜色，与煜京的繁华相比，恍若两个世界。
　　凌风与楚飒二人轻装简从，一路快马加鞭。凌风沉默寡言，时刻观察着地形、驿站、以及往来人员的状态。楚飒则活跃得多，她江湖经验丰富，善于与人打交道，从马夫、驿丞、行商口中，听到了许多官方文书上绝不会记载的北境轶事，其中不乏对边军后勤混乱、某些将领吃空饷、倒卖物资的抱怨。
　　这些零碎的信息，与凌风在户部查到的数据相互印证，让她心中的拼图愈发完整。
　　十数日后，一座雄踞于两山之间、仿佛用灰黑色巨石垒成的巨大军镇，出现在地平线上。城墙高耸，旌旗猎猎，透着一股边关特有的肃杀与沉重气息。
　　苍梧镇。北境四镇中最前沿、也是最艰苦的堡垒。
　　然而，当凌风亮出巡边察访使的金牌，通报入城时，感受到的却并非欢迎，而是一种无声的、冰冷的审视。
　　镇守将军夏侯桀，一个满脸虬髯、眼神锐利如鹰、身上带着浓重血腥味的老将，在节堂接见了她们。他的态度谈不上恭敬，也谈不上傲慢，更像是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
　　“钦差远来辛苦。”夏侯桀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不知欲察访何事？我苍梧镇将士枕戈待旦，严防死守，并无疏漏。”
　　他的话看似配合，实则滴水不漏，隐隐将“察访”视为对边军将士的不信任。
　　凌风神色不变，平静回应：“夏侯将军忠勇，陛下自是知晓。本使此行，并非查漏，乃为体察边关实情，助将士解忧。听闻今冬酷寒，将士们冬衣御寒之物，可还充足？”
　　夏侯桀眼中精光一闪，哈哈一笑，声震屋瓦：“充足！自然充足！朝廷厚爱，粮草军械皆已足额发放！我苍梧儿郎，岂是畏寒怕苦之辈？”他大手一挥，指向堂外操练的军士，“钦差若是不信，可随意查看！”
　　凌风心知他此言半真半假，足额发放或是事实，但能否足额到每个兵士手中，却是另一回事。她也不点破，顺势道：“如此甚好。那便有劳将军，容本使查阅一下近期的军械物资账簿，以及……想去军需库房亲眼看一看。”
　　夏侯桀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审视地看了凌风片刻，才缓缓道：“钦差倒是尽责。可以。”他转头对副将吩咐：“带钦差去账房和甲字库房。钦差有何要求，一概配合。”
　　副将领命，态度恭敬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敷衍。
　　账房的查阅果不其然，账面干净漂亮，各项收支条目清晰，与凌风在户部看到的存疑数据截然不同，显然是经过高手处理。
　　凌风并不纠缠于账目，很快要求前往库房。
　　甲字库房重兵把守，看起来戒备森严。库门打开，里面各式军械、粮袋堆积如山，看上去颇为壮观。
　　副将脸上露出一丝得意：“钦差请看，我苍梧武备充足，足以应对任何来犯之敌！”
　　凌风没有说话，她缓步走入库房深处。她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那些堆积的麻袋和箱子。忽然，她停下脚步，伸手在一摞粮袋底部轻轻一抹，指尖沾上一层不易察觉的、细细的黑色砂砾。她又走到一排箭簇箱旁，随手拿起一支箭簇，手指用力一捻，那箭簇的金属头竟微微有些变形，质地显然不佳。
　　楚飒跟在她身后，也皱起了眉头，她江湖经验老道，低声道：“这米是陈米，而且像是被水泡过又晾干的。这箭簇……铁胚太次。”
　　那副将脸色微变，强笑道：“钦差明鉴，边关艰苦，物资转运不易，有些许损耗也是常情……”
　　凌风没有理会他，继续深入检查。她发现不少皮甲的内衬有被虫蛀的细小孔洞，一些弓弩的弦也略显老化。这一切都表明，库房里的物资，远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光鲜，许多都是次品、旧货，甚至可能以次充好。
　　就在她走到库房最深处，检查一批新运到的药材时，忽然发现角落里有十几个箱子与其他箱子堆放的方式略有不同，显得有些突兀。箱子上没有任何标识。
　　“这些是什么？”凌风问道。
　　副将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忙道：“哦，这些……这些是还未及登记造册的杂物，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凌风走上前，示意守库士兵打开其中一个箱子。
　　箱盖掀开，里面竟是满满一箱打磨光亮、质量上乘的全新枪头！寒光闪闪，与外面那些劣质箭簇形成鲜明对比！
　　凌风又连续打开旁边几个箱子，里面有的是质地坚韧的新弓弦，有的是厚实保暖的全新毛皮内衬，甚至还有一箱是罕见的、用于治疗金疮外伤的名贵药材！
　　这些物资的品质，远远超过了外面堆放的那些！
　　副将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渗出冷汗。
　　凌风的目光瞬间冰冷如刀，看向那副将：“这就是你说的未登记杂物？夏侯将军方才说，物资已足额发放，那这些优质军械药材，为何隐匿于此，不与将士所用之物一同摆放？”
　　“这……这……”副将张口结舌，汗如雨下。
　　“是准备送往何处？给何人使用？”凌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还是说，苍梧镇的将士只配用次品旧货，而这些好东西，另有用处？”
　　库房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守卫的士兵们也面面相觑，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楚飒的手，悄然按上了腰间的软剑，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凌风心中雪亮，她抓住了第一条实实在在的尾巴！这隐匿的优质物资，极可能就是那条庞大利益链条的冰山一角！
　　“此事，本使需要夏侯将军一个解释。”凌风冷冷地对那副将说道，同时暗中对楚飒使了个眼色，让她记住这些箱子的特征和位置。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急匆匆跑入库房，对副将低声耳语了几句。
　　副将如蒙大赦，连忙对凌风道：“钦差大人，将军有紧急军情相商，请您即刻前往节堂！”
　　凌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些箱子，知道这是夏侯桀的缓兵之计。她不动声色，点了点头：“带路。”
　　走出库房，凛冽的北风呼啸而来，卷起地上的沙尘。
　　楚飒凑近凌风，低声道：“看来这苍梧镇，真是龙潭虎穴啊。”
　　凌风望着远处灰黑色的将军府，目光沉静而坚定。
　　“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
　　真相，往往隐藏在最深沉的黑暗之中。而她，已找到了撬开这黑暗的第一道缝隙。